彼岸花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明月夜,短松岗。
不曾留意,苏东坡的这行词所含的悲戚,无奈,惆怅难堪。直至和瑛的对话里又一次谈到了那个少年,温良谦恭,眉目和善的那个少年。才发觉这样的生死两茫不是与人同话凄凉,明月松岗所能寄托消散的我们,不是扛不起重担的小女子,在偌大的时空间隔里依稀成长,经历着不一样的过往,一年一年,在无法相逢的间或,偶尔想起彼此,努力的告诉对方,在我们心里有那么浓烈的想念,包括我们之间的回忆,那些在如花岁月里一起欢笑,互诉衷肠的往昔,还有嫩稚心房里驻扎着那些少年,我的TOMORROW,瑛婶婶家的英俊男孩,而他似乎还不曾与我们有交集。
七年前我们一起成长,印象中他的性格好得不像话,不顽皮,不刻板,虽是校长的侄子却仿佛也不那么出彩,也许我只意识TOMORROW的好,他那么如濮玉般温和的光芒就那样被隐藏了。之后,各自求学,节日里寄些明信片,写上一两封的信,那些问候显得不着痕迹,像是可有可无的,仍旧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好。
14年的夏天,我们在回家的车上碰面了,因为穿着裙子,正不知怎样爬上那辆老旧的三轮机车时,他从里座挤出,对我伸出了手,一车上的乡亲看着突兀的他尚理不清头绪,因为好象没人察觉得到我的难堪,只有他在我试图找难堪的时候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摆平了那个障碍。直到现在我还找不到那个词来表达他的举动,是殷情而不失庄重,是热忱而不失风度,更像是……40多分钟的车程里我们只是讨论着留学手续的困境,大多数的沉默,我们都是安静的小孩,还不知道得失的真正悲哀。我又怎么能想到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呢?最后一次?
还记得同年冬,堂哥家的喜宴,我,妈妈和***妈坐在同一桌子上,望着黄焖山羊,***妈为我夹来一块,她说,我们荣跟你一样,一到外面就不提筷,什么都不敢吃。这个吃了好!……她还说荣很乖,依他们的家境根本不需要他到处跑,可他还是往贵州去,说是一定要跟着叔叔到外面学点东西,见见世面,言语间有种为人母的自豪与满足。只是我并不知道那么懂事的他居然不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么?难道不懂慈母与身处日本的父亲分割多年的苦楚与辛酸么?难道不懂合家安康远足于他出人头地来的珍贵难得么?
却不料,在来到南宁的时日里听到他堕海的消息。妈妈说,连尸体都找不到。那样的意外怎么可能发生呢?我不相信!长久以来我那么深刻的记着他握着我的手的温度,记着那个高瘦的身影,记得他喊着我名字的音调,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那样不在了?瑛也不相信,她看到我空间里的那篇日志后问我是他么?是那个魏荣么?真的不在了么?可是亲爱的我也不想相信,我也希望他能回来,好檫干慈母的眼泪,或者希望他还好好的,就算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但至少活着,用任何方式,对么?
和瑛不一样,我没有梦到他,没有听到他说来不及了,时间到了,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听到别人说他不在了,那些模糊的人模糊的字眼那么深那么重的跌在我梦里,我的心好难过好难过,多希望那只是我睡梦中听来的胡言乱语,不是真的,没这么一回事啊!第一次的,我知道想一个人会想到哭,不是见不TOMORROW那样的难过,不是对于现状不满意的难过,不是受委屈的那种难过,不是生理的,可以克制的难过。我只能任由眼泪那样的滑落,所有的伤痛找不到释放的出口,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我真的愿意用今生的寿命荣华来换取他来世的幸福安康,长命百岁,只是就连我这样的牵挂他都将就这样没办法知道了么?
我又开始想念他,魏荣,那个高瘦挺拔温和儒气的男孩。那么那么的让人赏心悦目的性格,总以为会这样一直的在再遇到他的时刻,看到他真诚单纯的笑,听到他用亲切的口吻唤我的名字,没有逐渐长大后各自奔波的冷漠疏离,永远有着共饮一江水的乡情恬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幼稚的以为他已被救起,然后暂时的失去记忆,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安全无恙的回来,依旧带着他那温和的微笑,腼腆的面对亲人的担忧,纵使如此坎坷,却仍旧还有希望,贵州那么远的地方,多希望可以有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