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那路,那人
不知是第几次站到这路口张望了。
村口通向外界的那条土路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象她的心,愁肠百结。
又是一年花开时。
满山遍野的杏树,树干的沧桑和树枝上满串的娇嫩的花朵,是鲜明的对比,更是和谐的统一。
村里炊烟四起,袅袅飘向空中。在田里劳作的农人下工了,扛着工具往回走;放学的儿童归来了,兴奋地奔跑、跳跃; 老人们房前屋后地寻找着晚归的鸡、鸭,嘴里“咕咕”“嘎嘎”地叫着。一切那么安静、自然。
她失望地往回走。几个孩子见了她,朝她扔小石子、土坷垃,嘴里喊着:“不害臊,不害臊,谁家的闺女跟人跑!”一缕头发掉下来,遮住她憔悴但不失秀丽的面孔,她突然伸出双手,作势抓向那几个孩子,他们吓得一哄而散。
去年,也是满山遍野的杏花开得正茂盛,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傍晚,她正在院里喂猪,一个陌生人进来了。
”大姐,要点水!“
她一抬头,看见一个青年,手里提着一只水桶。这是一个墩实的小伙子,黝黑但干净的脸,不大却有神的眼睛,健壮有力的体魄,显示着他的健康、朝气。
“大姐,要点水!”他又说。
“啊!”她惊醒过来,手一指:“那边缸里有,你自己舀吧!”
这时爹爹从地里回来,见有一个陌生青年,就问。那青年说,自己是一个放蜂人,家在几百里之外,刚来到这儿,给你们添麻烦了。“没事,”爹大手一挥,“出门不比在家,缺啥少啥只管来!”
自此以后,那青年隔三岔五的来要水,有时也稍坐一会儿,谈论今年的收成,时下的物价等,有时瞥一眼正在忙活的她。她感觉到了他火辣辣的目光,心里象揣着一头小鹿,“呯呯”乱跳。
一个温暖的春日的午后,她挎上一只篮子,告诉爹说去打猪草,爬上了村后的山,来到了杏林。那个养蜂人的帐蓬,在杏林的深处。
正在忙活的他看见了她,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把她让到帐蓬里。门口放着简单的锅灶,里边地下的麦草上放着一床铺盖。她腼腆地坐在唯一的一张小凳子上,看他里里外外地忙。
杏树林里很静,只有蜜蜂在繁忙地工作,“嗡嗡”的声音更衬托了寂静。粉粉的、白白的杏花满眼都是,湛蓝的天空,从树枝之间的空隙透进来,象一块块蓝钻掉进了粉白的海洋。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温热的鼻息她耳畔轻轻的吹。他把她扳过身来,她张嘴要说什么,湿润冰冷的唇被他火热的吻盖住了,她的心一阵颤栗……
家里掀起轩然大波。
父兄用异样的仇恨的目光看她。特别是哥哥,狠狠的做活,狠狠的吃饭,这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汉还指望用妹妹来为他换回一门亲。爹爹的话更恶毒:“不要脸的东西,急着嫁人哪!你哥还没娶亲你能嫁人?我就不信钝子还能跑到耧前头!”她的泪无声地流下来。
当杏树上结满了青青的核桃般大小的小杏时,她有点慌了。“我是个养蜂人,跟着花期走,你跟了我会吃苦的。”她摇摇头,他又说,“这次我回去,跟父母说这事,过段时间来接你!”她点点头,幸福地憧憬。
终于,他没来。
她被父兄及族人强行拉到医院,打下那个她充满希望的生命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那是个已成形的男婴。于是,她疯了。疯了的她什么也不做(当然也不能为哥哥换亲),每天只会在傍晚时分到村口那条路上去等,等……
那香气四溢的杏林,那弯弯曲曲的小路,那疯了的女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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