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师傅的趣言趣语趣事
包师傅不姓包,同事叫他“包师傅”。那年代吃集体包伙八人一桌,他爱和年轻人念叨“欲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年轻人就常要他把余下的菜全包。包师傅果然全包,一次他把半大碗黄豆芽全包以后还摇晃着脑袋说:“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包师傅的样子确有些像张飞,高大对个头胖乎乎,近而立之年的南方大汉。
包师傅是做布景道具的。虎背熊腰然而心灵手巧,做的东西常常足以乱真。他工作中也爱“包”,常常连声表示:“重活我包了”,为他的“包”姓更扬了名,外单位的人还叫他“老包同志”呢。
包师傅才读两年书,50 年代初他自己装了个矿石收音机,出外演出他竟成了每日新闻的“第一知情人”;剧团东颠西跑、南征北战中,就靠他的“收音机”听上面和四面八方的声音。
他从收音机里学到了许多知识,听熟了不少成语和诗句便爱卖弄几句。因为文化底子薄卖弄时不免差三错四,甚至抖出一些笑料,尽管错了还能自圆其说。不管是正理歪理总要掰乎出一些道理,实在掰乎不成便甩出一句:“我才念两年书,哪能和你们知识分子相比!”
比如他把收音机里的“千里共婵娟”听成了“千里共蚕茧”。后来明知搞错了却还要自圆其说。就像《还珠格格》的小燕子把“置之死地而后生”掰乎成“蜘蛛死了还会生”,他把“千里共蚕茧”掰乎成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共一个“蚕茧”。别人说他错了,“婵娟”是美好的意思,便强词夺理:“情人亲亲热热如同共一个蚕茧,你说美好不美好?”
他强词夺理的解释“肉食者鄙”:“搜刮民脂民膏吃多了酒肉,放的屁格外臭而且还不顾什么场合,哪不是卑鄙、龌龊”呢。
50年代初一次巡回演出,某地的城市发展令人赞叹,于是他热情澎湃的颂扬一番:“我们那里是毛主席领导,他们这里也是毛主席领导,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嘿嘿,弄得大家哭笑不得。这次他没掰乎赶紧改话题。
他是热爱生活的人。巡回演出中大家都轻装简行,一条被子半边盖半边垫,几件衣裤叠在一起当枕头,独他“全副武装”,还带个大大的木棉枕头。他的说法是多花点力气晚上舒坦,做梦也甜丝丝的。
另一师傅恰恰相反。一个大搪瓷饭盒是饭碗兼水杯又当成枕头还是刷牙的口杯,想喝酒时装一斤米酒,饭盒盖上装三两猪头肉,演出完后慢慢的咪,简直如同活神仙。早晚又用它盛水冲毛巾和冲脚,洗脸洗脚盆也不用带,尤其符合1958年大跃进巡回演出时要求布景道具一物多用的多快好省精神。于是有人逗趣:干脆痰盂尿盆也用它,变成全功能,洗一洗就是。
两位师傅的生活理念不同,因此没事时常常抬杠打趣,一起床就耍嘴皮子。一个问:“夜里睡得那么舒服,做梦娶媳妇了没有?”另一个说:“夜里睡得那么难受,做梦挨老婆惩罚睡水泥地了吧?”
包师傅有一次还带了一盒蚕宝宝。他把蚕屋分成“楼上”“楼下”。有时在火车上看着蚕宝宝把头摆来摆去,在干巴巴的桑叶渣子里觅食时好心疼呵。一到了县城便赶快大街小巷向孩子打听哪有桑叶。有些孩子听不懂他的南腔北调还闹笑话,带他去找厕所。
着急时他便“不择手段”,或者买,或者一只蚕宝宝换多少片桑叶,或者用糖果交换。实在不行便和孩子来“剪刀石头布”。
蚕宝宝看见绿油油的桑叶便马上狼吞虎咽,发出“沙沙”的响声,好象是一边吃还一边悄悄私语:“快吃呀,吃得饱饱的,长得白白、胖胖、嫩嫩的,多吐些蚕丝给我们的包师傅絮件丝棉袄哦!” 他也得意洋洋、摇头晃脑的发出“嘿嘿”声。
人家问他麻烦不麻烦他便用一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回答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找麻烦,要吃又要拉,要穿又要脱,要喝又要尿,哪事不麻烦不辛苦呢。辛苦过后看看那些小生灵,自己的疲劳也就忘了”。
包师傅爱念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大跃进年代常常要开大会表雄心壮志,或者写成大红纸贴在墙上。包师傅曾借这诗句表决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做人就该有始终,不能虎头又蛇尾”。他称不得锦上添花也算不得狗尾续貂吧。
蚕宝宝常带给大家乐趣,没事时这个来瞧瞧那个来望望。一条条软软肥肥的蚕蠕很好玩。他观察细致,告诉大家蚕的活动是先抬起尾部,然后中间收缩,尾部又放了下来,头部和腹部又抬起,随后中间收缩,其它部分又展开,就这样一伸一缩的爬行。同事逗他表演一下,他果然模仿起来,摇头摆尾、前拱后翘的爬行,引来一阵阵笑声,他自己也哈哈大笑。
他告诉,更有趣是蚕蛹一旦变成飞蛾便着急找伴侣,扑腾着小粉翅四处奔忙,那急迫劲呵……雄蛾可是不像人那么挑剔,不管雌蛾长得漂亮不漂亮,雌蛾也不在乎雄蛾是不是英俊。最急迫的还是雄蛾总是迫不及待,扑腾着小粉翅穷追不舍,还扑腾上“绣楼”死缠雌蛾,“不追上雌蛾誓不休”,最后便气息奄奄的风流而死。又有同事逗他表演一下他可不肯了。
他还说,雌蛾鼓肚子的速度令人吃惊,被雄蛾“俯卧撑”才一会儿,便马上变成“大腹便便”的“准妈妈”。有人开玩笑说,如果人也眼看着如此的肚子鼓了起来可真是吓人呵。
包师傅除做布景还兼不开口的“角色”甲、乙、丙、丁。他非常爱看戏,因为爱看戏才来这个单位的。他站在台上常常聚精会神看戏而忘记了自己也是“演员”,不知不觉中咧着嘴和观众一样的笑。包师傅已是髦耆老人了,子孙满堂。几十年后回头看,老人的经历虽然艰辛,倒也有过许多的乐趣:
看戏演戏他不分,台上台下同高兴;
闲时处处寻乐趣,忙也不嫌苦与辛。
叫跑龙套特高兴,站在台上看得清;
娱乐上班两不误,公私兼顾好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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