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时老太婆眼睛一亮，回头用肉墩粉嫩的手在“小丫头”屁股上一巴掌，把她吓了一跳：“是老太婆？你还那么雪白粉嫩呀，我倒是快成老太婆了！”

老太婆先问那几个小丫头的情形，她们是不是还在炒股，哪个嫁了丈夫、哪个生了孩子，哪个生的是儿子、哪个生的是女儿。小丫头说不知道，她早没炒股没有联系。

一同炒股那个时候老太婆不老，可这些小姑娘总是“老太婆”“老太婆”的嚷嚷，她也就干脆叫她们“小丫头”。

老太婆为人好，可也挺泼辣的。那时证卷公司很少,常常要提早去占好位子，她天天很早去门口等开门，男人虽然力气大，不好意思和女人挤，所以她常常能占个好位子。一次一个丫头从位子上起来去取买卖单，一小青年马上就把屁股趸了上去，丫头回来了也不肯起来，说是先来后到。老太婆马上上去说，小丫头屁股的味和熱气还在椅子上，你还先来后到呢，好意思！听她那大嗓门，小青年才不好意思的起来了。

现在“老太婆”真成老太婆了，“小丫头”也像个老太婆一般的、老成持重，不再咋咋呼呼，还一身黑不溜秋。老太婆说：“那么漂亮的丫头怎么这样一身黑不溜秋的打扮？“小丫头”没讲自己的事，一个劲问老太婆的事。

老太婆还是一个人过，中午就不回家了，邀“小丫头”在外面吃，边吃饭边聊天，她们谈得很投机。老太婆比炒股那时更开朗了，旁若无人的讲她的事。她的日子越过越好，儿子孙子给她钱，房子归还后又有房租的收入，她不想炒股了。

“小丫头”问老太婆每天做什么，老太婆笑笑：“炒汇”。“什么！你还会炒汇，你有多少外币？”老太婆告诉才二千，是“那个”给的。“小丫头”不明白“那个”是谁，这下她的兴趣来了。老太婆告诉“那个”是她爸爸布店的徒弟。“小丫头”问：“是那个去工会工作的？他不是很薄情吗？”老太婆说不是那个，那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老太婆言犹未尽，饭后邀她一起去家里继续聊，给她看和“那个”临别时在公园的照片。“小丫头”对婚姻也厌倦了，也是一个人过，又特别想知道“那个”，也就一同去了。老太婆给“小丫头”看了他们在公园的照片。

她爸爸有两个徒弟，一个就是“工商业改造”中去了工会工作的那个薄情郎。他很会讨好，能说会道、聪明伶俐。她爸爸喜欢那个徒弟，还打算招做入门女婿。

工商业改造中有人举报他爸爸偷税漏税，布店为补税没了。那个徒弟进工会工作后嫌她家的成分高，总躲着。一次在街上碰上被她指着鼻子骂“白眼狼、负心汉！”羞得赶紧走开。又一个冬天她挑担萝卜卖，因为扎了头巾他没看见是她，说她的萝卜又白又嫩，正蹲下挑萝卜时她冷不丁的说：资本家女儿卖的萝卜你敢吃吗？挖苦得他一脸通红。

他爸爸还有一个徒弟很老实，沉默寡言、腼腼腆腆，解放前被抓壮丁去了台湾，前几个月回来寻过她。她这才知道那个徒弟偷偷的喜欢她，一次帮她去照相馆取照片便放大了一张2寸的留着。这次他把照片带来了，有点发黄，用玻璃纸包着，一张笑盈盈的脸，连她自己都已经没有这张照片了。

老太婆得意洋洋的告诉“小丫头”，她当时看见那照片时都差点哭了起来。他简直把她当成保护神一样带在身边，还说就是她鼓励他活下来的。知道她现在也是一个人过日子，想接她去那边。老太婆不想去那边，怕不习惯，他也不想来这里，曾经在那边当过兵。

老太婆告诉2000美元就是他给的，还送了一台电脑，教她怎样玩电脑游戏，怎样聊天，怎样在电脑里看节目，还教她炒汇，帮她开好了户，教她怎么操作。

“小丫头”好吃惊，问她怎么炒汇。老太婆说原来也以为很难，其实不难，就是炒汇率，那点点钱没什么风险，不过也没多少赚，反正是为了寻开心，就把美元和英镑来来回回倒腾，两个月过去了还是差不多。有人邀她打麻将她不肯去，那里的人多是为了赚钱，有些人如果亏了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弄得见面时心里很不舒服。

“小丫头”问什么叫汇率。老太婆告诉，嗨，就是两种外币的比例，比如一个英镑相当于1.5美元，汇率就是1.5，一个英镑相当于1.5555美元，汇率就是1.5555。

老太婆举例说，如果汇率1.5555时卖100英镑就能买入155.55美元，等汇率跌到1.5444时就可以买回100.7187，赚了0.7187英镑。还告诉她炒汇不和人民币发生关系的，是一外币间互相买卖。

“小丫头”“哎哟”一声：“忙乎了半天100英镑还没赚着一个英镑呢，相当于几元人民币，有什么意思，炒股有时一笔就好几千，炒汇还没麻将好玩，赚那点钱有什么用，涨跌那么几分几厘几毫就买卖，一会儿买一会儿卖不是要忙死，手续费也不少。”

老太婆也学她“哎哟”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想钱，又不缺钱，不是说寻开心嘛，如果倒一千英镑就能赚7个多英镑了。有一次她赚了7个多英镑，也才相当于几十元人民币，可是开心呀，坐在家里还能赚外国佬的钱呢。这里和炒股一样可以‘挂篮子'，可以挂7天呢，家里有空调冬天不冷夏天不熱，一点也不辛苦，还挺好玩。”老太婆的巴掌在“小丫头”背上一拍：“懂了吧？”然后老太婆一阵爽朗的笑声后又“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老太婆告诉说，一次卖了英镑买美元，汇率跌了，以后打算把美元卖了买英镑回来，结果鼠标指错地方买成了瑞郎，她不知道瑞郎是什么，回头想想，不都是外币，管它呢。不料歪打正着，瑞郎涨了还赚了点钱，说明自己还真是有福气的人，她高兴得不得了，瞎猫碰死耗子也能赚钱。

老太婆又说：“年纪大的还不能多玩麻将，有人就在麻将桌上当场去了阎王爷那里报到。还有，赚了人家的钱弄得人家气鼓鼓的还冷言冷语，遇见了很不舒服，打麻将累了想休息也不行，一定要打多少圈，为赚钱都豁上命了，有什么好玩，炒汇还不要手续费，50个美元就可以玩。”

“玩汇不会得罪人，外国佬哪晓得是谁赚了他的钱，而且想休息就休息，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睡觉就睡觉。半夜睡不着都可以起来看看，炒汇一天到晚不停的。”

“小丫头”笑了：“倒是包赚嘛！”“怎么包赚，如果汇率涨到1.5666就要赔，需156.66美元才能买回100英镑，155.55美元只能买99.29，反而赔了0,71英镑，卖1000英镑就要赔7,1英镑了。“小丫头”又“哎哟”一声：“也就相当于几十元人民币嘛！”老太婆又学她“哎哟”一声：“我早说过寻开心嘛，人活着就要会寻开心，要不我哪有现在的身体，我爸爸就看不开所以死那么早！”

有一天“小丫头”们凑在一起来了，又像股市一样咋咋呼呼，这里叫“老太婆，这照片里的是谁呀？”那里嚷“老太婆，这是你爸爸妈妈吧？”

又一屋子嚷起来：老太婆年轻时好漂亮呀，老太婆，记得那个皮肤特别白走路像模特的吗，比她还漂亮……老太婆没等说完就接了话，知道，我在时就嫁了屁股冒烟的，坐当官老公的小车挺神气，一来就一扭一颠的进大户室，从来不搭理人。“小丫头”接着说，她被老公甩了，人老人老珠黄不值钱嘛。

老太婆准备了不少水果和糕点招待，忙乎来忙乎去却非常高兴，多少日子没这样热闹了。她今天还着实打扮了一下，心情又好，更显年轻了。最后，几个“小丫头”凑了一首打油诗：

老太婆炒汇寻开心，赚几个美分也高兴；

赔几个先令不在乎，只为了天天好精神。

老外的钱来回倒腾，涨了跌了都不要紧；

倒来倒去为的快乐，赔赚就两千个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