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勇请我为阿田找份工作，约到饭店吃饭。

阿田人长得漂亮，比较健谈。三十多岁，做过售楼员、物业管理员，最近刚丢了一份最体面的工作：在某政府食堂做后勤管理，每天接触政府机关的人员，一年十几万的收入。

临窗坐下，阿田开始诉说她的遭遇，“新来一个主管，一米七几，长得很好看。自从她来了以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她总是看不惯我，好多好多的细节，比如说看不惯我的发型，看不惯我有事没向她汇报。她不直接批评我，只说服务员不微笑，人家腮帮子都笑累了。”总之，我是听出来了，领导不喜欢她，她将要失去这份可以给她带来可观收入的工作。她说现在后悔了，“我可能某些时候抢了抢领导的风头，我应该把事情的成绩归功于她。”

我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要离职。“有一个女服务员干得不好，她让我去辞退，结果这个女员工跑到她跟前反告我。”也许她们背后议论过女上司跟大领导的关系，所以现在她们以她和服务员吵架为借口，要辞退她。

她一边给我夹菜，一遍给我描述工作中的细节。

“服务员端上去一盘鱼，他们问是什么鱼，服务员都一脸懵，因为谁也不知道。我就连忙上去说‘这是***鱼’，管它是不是，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如果问到什么食材，我会说这是刚刚从南方买回来的新鲜的笋，特地为您准备的，他会觉得很有面子。”

“她特意让我们准备一份特色炒饭给领导，很恭敬地对上级领导说‘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特色炒饭。’但是领导说，‘我不要吃这个东西，不是正宗的。’平时，你看她对我们颐指气使，领导来了她也低头哈腰。”

“A主任叫我去打听B主任的事情，C主任教我打听某局长的事情，不答应还不行，打听又被说成好打听领导事情。在这里做事有时候两头为难。不过，这里的领导大多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只有一个主任很差劲，吃完饭便对服务员说‘跟我去房间吧。’当我为辞退的事闹意见时，他也在场，说什么“好聚好散”，我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没有说话的权利，是不是我没有安排女服务员跟你去房间？’旁人连忙把他拉出去，怕因此而惹出事来。”

我感觉自己不能帮助她，只是来听故事的。我想，人是不能轻易失去工作的，突然失去工作会很茫然。尽管吃饭的时候她看上去很平静，我知道她内心的难过。她说好几天在家里都哭，妈妈和老公都劝慰她，“工作可以再找，这种工作不干也未必是坏事。“她说自己干得很好，除了女主管，其他人都很认可。“为了适应这个工作，我去学习了茶艺，学了HR，学了制表。”现在她想找一个文职工作，什么叫文职？坐办公室？我才发现我除了知道教师、医生、警察、会计这一类工作之外，其他的工作了解甚少。 “像食堂管理或者幼儿保育这一类的，能交保险的就行。”我想大概就是不干脏、粗活的那一种。

阿勇和某君一直在聊一些我听不懂的话题。

有些人真是很奇怪，上学的时候不喜欢政治，说记忆力不好；可是现在谈起政治，上到中央政府下到小地方领导人员的调动与升降，远到国际消息近到身边花边新闻，说得有名有姓、津津有味。他们会主动挑起话题，谈论国际形势，甚至对某些人的私生活似乎也非常熟悉。我满脸狐疑，非常纳闷，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哦，看电视新闻某一个细节，某一个动作、某个眼神。大家一起侃，越侃越神奇，以至于我从心底里面都开始崇拜，“他们知道得真多！”当然，今天他们这么聊，只是为了不至于尴尬，无话题就会冷场。

阿勇也无能为力，为她欢喜为她忧，实在也不能做什么，只好求助我们。而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平生最怕的事就是求人。某些东西它真实存在，尽管你讨厌它，却也逃避不了。人们说官场复杂，人心叵测；说宦海沉浮，世态炎凉，最好远离。然而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很希望有这样一个“说话有用”的人能帮一把。好在知识和才能还是有力量的，否则，你真的会感慨“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个人的努力是真金白银，别人的帮助是锦上添花。”我怎么才能帮到她？

某君找当领导的同学帮忙，看能不能给阿田找个工作。结果人托人，还是找了一个所谓的公司说是帮助政府融资的，跟阿田谈起，阿田说已经向这一家公司投了简历。保险公司、跑融资之类的工作，都是吃力不讨好，先忽悠家人，再忽悠朋友的事，我感觉都不靠谱。据说，最近几年政府融资这一块也不靠谱，很有可能出现崩盘的现象，我劝她还是不要做的好。

阿田估计很难找到原先那么好待遇的工作，但是留下也痛苦，何况是吃青春饭的工作，也不是长久之计。

离开饭店之后，我感觉阿田的苦恼已经变成我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