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谷雨天，布谷唤春耕。二十七考生，苦对一考卷。

托腮思良久，伏案苦挣分。两个半时辰，竭尽我所能。

谷雨即暮春，树绿花凋零。早晨天空暗沉，雾蒙蒙的，我们驱车去监考。

“自高中搬走后，这里大大萧条了。”现在的镇初级中学，三十位教师教着百十个学生，学生能进城的都进了城。

远处布谷鸟催促着人们“阿公阿婆，快点播种”，近处乌鸫鸟的叫声特别宛转动听。教室里安安静静考试呢！专心思考的人不觉得时间长，我听着布谷鸟的呼唤，想着田野里忙碌的场景，不对，那里大概只有一台突突行进的农业机器和司机本人。我们的孩子不用种田，不必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也不必“伐薪烧炭南山中，两鬓苍苍十指黑 ”，但是“闲来无事玩手机，无所事事靠救济”很有可能。马云说未来制造业不需要多少人力，智能机器会解决很多问题。中产阶级的消费群体会旺盛，服务业会兴盛。

眼前这群孩子，都是父母没钱在城里买房的，他们大多是要进入服务行业吗？人多不拥挤吗？

所有女孩里有一个最土的身影，手里的笔杆一直摇动着，奋笔疾书的样子。她竟然是个特校生！走过去，我看到她试卷上密密的红笔批注，很震撼。我曾竭力推行，很多同学做不到，她却做到了。文言停顿划分，她竟然也做对了，我四下里看看，周围几乎没有同学全对。她随文批注各类描写方法、修辞手法、标题作用，然后誊写答案，相当于将试卷做了两遍，难怪忙得不亦乐乎！其他同学则慢条斯理，有的趴在桌上，不慌不忙，毫无热情；有的盘弄手指，百无聊赖。

“小学被安排到特校，初中就没给她转回来。渔船上的孩子，只有语文好。”老师向我介绍过她。

仔细端详她，胖乎乎，衣着朴素，肤色微黑，梳着麻花辫。脖子上戴了项链，穿了耳洞，但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土气。左臂戴红色袖套，上面写着“内保巡防”（学校赋予她的职责）。她写字很快、有些潦草；写作文时，感觉她在瞎编，“世界唤醒了我的生命……”，她边思考边写，但没有抄提示语，没有抄阅读理解。她努力地编，很困难，但不折不挠。

在这个宁静的考场，她的书写声一直响着，“嘟嘟、嘟嘟”，她要提前半小时完成。谁能看到她的努力与出色？“老师，你为什么拍我的试卷？”考试结束后她问我，“因为我觉得你答得很棒啊！”

我们要培养怎样的人？人才不应该自然选择吗？禾苗成长，提供阳光、水分和肥沃的土壤，尽量让它别长歪了就行。揠苗助长，农人累垮了，禾苗干枯了，两败俱伤。基础知识人人要学，但实在学不上语数外，做手工强也好，会唱歌也好，会画画也好，会跳舞也好，体能好也可以，总之，得幸福地活着。

让更多的学生找到自信，不一定非得文化成绩好。浩然对体育很自信，雨婷、雨洁、霞、新月对舞蹈很自信，子瑶打扫卫生很干净，慧如写字很好看。他人的肯定会促成自我肯定，自我肯定会促成幸福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