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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塘钓月

 

作者:罗学华 来源:本站原创 时间:2019-03-04 阅读:
摘要:秋塘钓月 罗学华 仲秋之夜,天宇澄明。 一轮秋月悄悄地挂上荔园墨绿的枝头,一抹月光凉凉地透进小楼宽敞的窗子。 如水的秋月,

仲秋之夜,天宇澄明。

一轮秋月悄悄地挂上荔园墨绿的枝头,一抹月光凉凉地透进小楼宽敞的窗子。

如水的秋月,如梳的秋风,轻轻地拂过“梦犹思”山庄的山水屋宇,淌向无垠的原野。

秋月无痕,秋风无意,却撩拨得我的心直痒痒,止不住按下卫星电视接收机遥控器的待机键,步出小楼,拎了支钓竿,走向门前的池塘。

独钓秋塘,也许是我近年来最为惬意的“功课”了。每当秋色撩人,秋意盎然的时候,我总喜欢独自一人到自己果园山庄前的池塘垂钓。

独钓秋塘,不带水桶,也不带鱼篓。来到塘边,选一个理想的位置,不施鱼饵,也不查鱼钩,只是轻轻地放下了钓丝,让它慢慢地荡向秋塘深处。

古人云,醉翁之意,不在于酒,而在于山水之间。如今我,临塘垂钓,不在于鱼,而在于什么呢?我常常在内心深处不住地诘问自己,也许有友人会诘问于我。

垂钓有垂钓的乐趣,然而,垂钓也有垂钓的烦恼。为鱼而垂钓,虽然有鱼儿上钩的乐趣,但也有鱼儿上钩的烦恼,特别是池塘之鱼,想它上钩的鱼儿,它偏不上钩,不想它上钩的鱼儿,却偏偏接二连三,不期而至。塘中有四大家鱼,也有鳅鱼、鲳鱼、罗非鱼,还有其它杂鱼。儿女外地工作回来度假,想钓爸爸塘中的环保鱼儿解馋。才放下钓儿,每隔数秒,便有鱼儿接连上钩,乐得他们又蹦又跳,直呼“原来钓坛高手在此。”然而,快乐之余,他们才发觉自己都让鱼儿着实戏弄了一番。

为什么呢?原来他们想钓的鲩鱼、鲤鱼和大头鱼儿,一条都没有钓到,上钩的清一色都是“猴急”之极的淡水白鲳。于是,他们就迁怒于钓到的鱼儿,极尽煎、焖、炒、炸之能事,外加带到大都市的冰霜,总算才把钓到的鱼儿“消灭”掉。气得以后儿女们回来,想吃鱼儿的时候,再也不敢言钓,而改用攻击性极强的拖网,以便从网中挑选他们可心的鱼儿。

何以垂钓?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是绝不是为了鱼儿罢了。如果是为了鱼,我不会用“鱼拦”儿么?往塘中这么一“拦”,不一会满“拦”就会挂满活蹦乱跳的鱼儿,任作凭的“处置”,或者是“鱼死网破”,或者是“网烂鱼生”。

我在秋塘垂下钓丝,并不关注有无鱼儿上钩,也并不注意“浮子”是否跳动。因为,我并不在鱼钩上抹鱼饵,并且,我的鱼钩上的倒刺也早已荡然无存,可以任由鱼儿自由吞吐。鱼儿既可以含着钩儿在水面泼刺刺地畅快游动,也可以把鱼丝、鱼竿一并儿直往塘水最深处拖,当钓者自以为“钓到了大鱼”,“宽衣解带”游往塘中“捉俘虏”的时候,鱼儿却轻而易举地吐出鱼钩,逃之夭夭,有时,那脱钩的鱼儿还会跃出水面,直朝垂钓者傻笑呢,小气点儿的垂钓友,还不被鱼儿气得七窍生烟?

这么一来,到我鱼塘垂钓的友人,便硬说我鱼塘中的鱼儿具有超凡的灵性,会挑选食客,是“人无食神,鱼无死运”云尔。说明白了,塘中重有三四斤、大如大葵扇的淡水白鲳,倒确是钓者的“克星”,要么就实实在在地将钓者戏弄一番然后轻松地吐出鱼钩,欢然离去;要么就将你的钓丝、钓竿一齐拖到塘水深处,然后轻而易举地咬断钓丝,负钩而逃。况且,即使偶然钓到了大鲳鱼,要想当这些“鲳们”的“狯子手”,也不是易事。不久前,一位文友“杀鲳”,一不小心,还被“老鲳”老实不客气地咬破的手指,鲜血直流哩。

临塘垂钓,自有临塘垂钓的乐趣,至于到底是鱼儿在钓人,还是人在钓鱼儿,却难以说得明白,也无关紧要。我那两方池塘,数亩水面,放了满塘鱼儿,却不忙于捉鱼上市,不少鱼贩前来垂顾,我都一笑置之。因而,人们都说我傻。有人说我是在以塘作饵,钓人前来垂钓,我想也是也不全是。我非哲人,也非智者,又非贤者,无须渭水垂钓以待文王,但是我塘中之鱼,确是鱼中妙品,无农药之污染,也无鱼饲料放养之乏味,故而鲜美无比,百食不厌。

我是在以鱼为饵,钓人来钓么?不是也罢!

“生活,因喜悦而精彩;喜悦,因分享而永恒”。我想,也许我是想在自己的池塘放养喜悦,等待文朋诗友前来分享吧。

不久之前的十月黄金周,三五文友从四方汇来,在我的“梦犹思作家山庄(文友们为我果园的戏命名)”度过了两天快乐的日子。他们尽情地在我的小楼里大箸儿品鱼,大筷子啖狗,大块头吃鸡,大杯子喝酒,分享我放养与耕耘的喜悦,自然也分享多年来各自垂钓与被钓的苦乐与酸辛,真个是其乐无穷。

我那几个一起生长在粤西贫困山区的同学,三十多年前,相约各自努力,以手中秃笔杀开一条血,好捧上四两米一餐的干饭。他们都成功了,有的成为威风八面的某军区政治部的军报社长、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有的成为威慑一方的中院院长,有的成为某局高官,有的成为叱咤风云的报社记者,有的成为腰缠万贯的富翁。唯有笔者最为“斗泥”,除了在工作之余,用汗水染出了这一方绿茵,放养了这两塘“饵鱼”之外,其余都是“马尾串豆腐——不堪一提”的了。

独钓秋塘,我觉得像是鱼儿在钓我,不像是我在钓鱼儿。

人生天地间,渺渺如蜉蚰;人在尘世中,处处有钓钩。其实,我们生长在大千世界中的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钓与被钓之中,只是我们自己浑然不觉罢了。不是么?君不见,大贤者以才华为饵,钓于渭水,钓的是帝王将相;上智者以美貌为饵,待沽于深闺,钓的是金龟佳婿;下愚者无法,以苦力为饵,奔忙于市井,钓的是一腹粗粮、一袭寒衣;千百万芸芸众生,终日奔劳,终生苦“钓”,也不过略得温饱;我等不学无术的无聊文人,则以一支秃笔为饵,耕耘于纸田,钓得了一只饭碗,万幸的是,我还比旁人多钓了三十亩瘦土,并让我辟为庄园。

垂钓有垂钓的乐趣,被钓也并非没有被钓欢欣。六年前,我被离小城二十里的那三十亩瘦土“钓”住,就心甘情愿地为它挥洒汗水和心血,花了我六年的节假日,经两千余天的苦心经营,才建成这初具规模的庄园,才有了经常“钓”我,并让我“钓”的池塘和“饵鱼”。

大江垂钓,有大江垂钓的乐趣,也有大江垂钓的无奈与艰辛;被钓大城,有被钓大城的乐趣,也有被钓大城的困惑与迷茫。涉世之初,独钓大江,在珠江侧畔垂钓,看那在万山丛中汇合奔腾而来的一江激流,其势也劲,其声也浩,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较为平静的江弯垂下钓钩,就得伫立一边焦虑地等待,生怕钓到的是“跳蚤”而不是“龙种”。还得防着点,不要让旁边冷不丁窜出个把人来将它抢走。稍长,迷恋大都市的繁华,也差点儿被大都市的霓虹倩影、红灯绿酒和高楼大厦“钓”住,一生人都身不由已,要困囿于市尘与凡嚣。其乐也东,其烦也烦,甘甘苦苦,自不待言。如若不是当初主动放弃那三次被“钓”广州的机会,又那来今日独钓秋塘的闲逸与洒脱呢?

沧海垂钓,有沧海垂钓的欢欣,也有沧海垂钓烦恼与风险。青年的我,也曾独钓沧海,试图从其中获一杯鲜羹,但是,后果并不理想。可不是吗?人海即沧海,三十年前,我曾凭一技之长、半张铁嘴,浪足迹于江湖,在南海之滨的渔村行医、看相、照相。你说,这碗“江湖饭”好吃么?南海钓我,我也钓过南海,有几次风清月白的晚上,独自一人,到海边选一处海湾垂下钓丝,然后一边叼着纸烟远眺海天风月,一边静待鱼儿上钩。然而,我每次独钓沧海,都是一无所获,失望而归,连虾毛都钓不到一只。我既不懂潮汐,又不谙风信,又岂能屹立于潮头,斩获于沧海呢?

人生的每次垂钓与被钓,都会有一得并伴有一失,如何善待人生的每次垂钓与被钓,是我每次秋塘垂钓与被钓的感受。

秋塘钓我,以它那明净的清波,满塘的静谧,每一次临塘垂钓,都会使我的心灵受到沐浴与荡涤。我钓秋塘,用我那赤诚的虔诚,平秋的心境,每一次垂钓临塘,都会让池塘写满情怀。

又见秋月,又见秋月……

凭塘钓月,是近年来我萌发出来的奇思妙想与奇行异举。

我的山庄小楼,临塘而建,倚水而立,在楼上的厅堂、居室,透过宽敞的门窗,便可欣赏两方鱼塘那如鉴清波、无边景物。我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大多是在我那小小的山庄度过的。或在小楼前的果荫下把酒呤风,或在小楼里的“席梦思”枕波听涛,或在小楼上的阳台吹笛弄月,总会有说不尽的欢欣和快乐。最令人艳羡不已的,是我的小楼,一年四季,都可以看见缠绵的月色在那一塘清波中沐浴、游弋,与满塘的鱼儿相互嬉戏。

最早看见鱼儿戏月的,是我那三岁的孙子。那天晚上,我们正在厅中用四副扑克牌子“爬官”,孙子有阳台上哈哈大笑说:“爷爷,快来看呀,鱼儿在咬月亮哩,鱼儿在咬月亮哩……”

我和儿女都初被逗乐了,一齐步出阳台观看,果真看见无数的鱼儿在水中的月光之中嬉戏游动,鱼儿戏月,月也戏鱼儿,天边飘过几丝云儿,将月儿遮住,鱼儿就会失魂似的乱窜。

“天上嫦娥原有意,拨开波心白云丝”,直到皎皎的、蛋黄儿般的月光又清晰地在塘波中摇晃,鱼儿才又恢复它们的欢欣,与月儿尽情相戏。

月中塘,有如此奇景;塘中月,有这般妙趣;塘里鱼,有如斯乐趣;塘边人,又岂能放过这大自然神乎其神的恩赐呢?此后,我就萌生了凭塘钓月的异想,那时,果园还没有请到工人管理,妻要到外地给儿子当“免费保姆”,我每天晚上都要骑上我的铁马行走十多公里,去当“园长”。一有兴致,就会拎起钓竿,前去凭塘钓月。

钓月凭塘,果然收获颇丰——

春塘钓月,我钓到了我失落多年的鲜活情思。阳春二月,骚动的乡风吹过原野。是春风了!我止不住怦然心动,拎起钓竿,来到我的春塘钓月,尽情地感受着春的声息。其时也,春风是轻柔的,它是春姑娘的切切呼唤。它呼唤月魄花魂、呼唤草芽、呼唤柳絮、呼唤荷角,更呼唤人心——醒来吧,快醒来吧,脱去冬的凝重和秋的沉寂,好引发新的一轮竞进。

是春风了!我怀着久违的心情在我塘畔聆听春姑娘的心语,她正轻轻地呼唤着每一株蝴蝶兰、每一簇三月红、每一朵妃子笑。春风吹醒了我果园山庄和远远近近原野,也吹醒了我蛰伏多年的文思,于是,我欣然命笔写道:“在荡漾的春夜沐浴荡漾的春雨,收拾荡漾的心情,陶醉在自己初春的果园,也许是人生的最大乐事了。春雨沙沙,飘落到园中被春风唤醒的枝头上。一朵,一朵,又一朵!我看到朵朵荔花悄悄张开芳唇,笑迎春雨痴迷的吻。啊哈,雨吻花!春风吹奏着舒曼的小夜曲,春雨轻点着花儿,花会心地笑了,轻轻地回吻着雨,要将雨的柔情蜜意铭于心底。春雨无心多有吻,倾情如许雨吻花!一夜荔花雨,几多雨吻花。花吻雨,雨吻花。我痴痴地看着,花醉了,雨醉了,我也醉了。春风春雨这春的精灵,褪去了冬的意象,只留下冬的启谕……”

钓月春塘——看一泓春塘,碧波微漾,春风和畅,春月水灵;听一夜春雨,春虫鸣唱,春蛙鼓噪,春鱼跃动。谁能不文思泉涌、情思鲜活呢?

夏塘钓月,我钓到了我相违已久的灵动诗心。盛夏之夜,景物一新。当一场豪雨降临,将天宇洗涤得明净如镜,我的果园,我的池塘,也溢满清新的氤氲。站在小楼前的地坪眺望,但见远天送黛,近水凝眸,蛙跃田间,鱼嬉莲朵。此时临塘而钓,塘在月中,月在塘中,天在水上,水在天上,水天一色,我成了明月的关照,明月也成了我的关照,一时间,月我难分。止不住就会拈须而吟诗:“河汉清且远,莲朵曵丰姿。风轻鱼吻蕊,月皎蝶恋枝。起坐寻旧梦,踏露觅新诗。夜阑心静寂,更漏独栖迟。”

这诗心,这诗意,这诗情,如非亲历夏塘钓月的灵动,又能从何而来呢?

钓月秋塘,我的收获就更多了。每当秋风渐凉、秋景清明之际,我的秋园依然如黛,我的秋山依然翠绿,就连我果园四面重重拱卫的远山近水,也还仍旧绿韵依依。一千多棵各种果树,正在成熟的秋梢中为我孕育着新的一轮希望。此时临塘而钓,更可钓无边秋韵、无穷月色。那皎皎的秋月,或挂在荔枝的枝头,或搭在龙眼的树梢,或悬空于渺茫的中天,或垂落于迢迢的远山,那月光儿仿佛也带着几丝儿凉意,将晶亮的清辉轻洒到无垠的原野。试想一下,沐浴着凉凉的月光,沐浴着凉凉的情思,在凉凉的秋塘里垂下长长的钓丝,独钓那无边的秋韵、独钓那无边的月色,能不引发你无尽的神思吗?

“古人曾照今时月,今月何曾照古人”。在属于自己的秋塘,独独钓着属于自己的月色与秋韵,无大江独钓之怔忡,更无沧海垂钓之忐忑;无李白抱月之狂放,也无老杜奔月之忧伤。在自己营造出来的那一方属于自己的山水园林,在那就似天人合一的境地,静静地放松自己的钓丝,静静地放纵自己的情思,可以任由自己的思绪静静地穿越时空的界限,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地自由驰骋,那是多么难得的赏心乐事啊。

凭塘而钓,月儿总会不失所约,不期而至。只要你垂钩而钓,你总可以钓到月儿。或是圆月、或是弯月,只要有耐心,月儿总不会令你失望。或是寒月、或是凉月、或是动月、或是静月,或是春月、或是夏月、或是冬月、或是秋月,只要你不懈怠,月儿总会让你如期钓到……

人生如垂钓,垂钓如人生。垂钓,就会有垂钓的收获;被钓,也不会没有被钓的欢愉。秋塘钓月,如是我思。

【责任编辑:梧桐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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