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香啊。”

做课间操的时候，不记得是不是拂过一阵清风，大家都闻到花香了。是柚子树，赶在春深，开花了。

下午放学，两个低年级的女生在柚子树下捡拾花瓣。

“明天早上，请分我一点吧。”

“那可不行，早就枯萎啦。”

如果不做脱水处理，的确就会枯萎的。

事实上，小青还在校园里发现了另一株更大的，是更大的盛开满了白色花朵的柚子树。那个，待会在说。

没有去打羽毛球，小青选择了散步，与小百一起。

语文老师的“秘密花园”，小百常偷偷跑去。所谓“秘密花园”，不过是木栅栏围出的各种盆栽植物的家。

小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语文老师。

“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海棠花啊。”

小青的脸埋到葡萄叶里去，几乎与海棠花脸碰着脸了。

在灌木小道上走的时候，小百说：“等那颗牵牛花苗长成一定规模，我会把它偷回家，嗯，偷回家种在阳台上，帮它把藤条缠绕，想象一下吧，缠绕在阳台银白色的铝合金防盗网上。啊，就这样，每天每天看着它，想象它长大成熟，包裹整个防盗网，那个时候，我们家阳台就--------”

走到松树下的时候，两人抬头望去。

松树的绿很郁，樟树的绿很翠。

银杏树的枝叶已经十分繁茂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叹了。

“真是，有生命力啊。”

食堂大门前的六棵细枝叶干银杏树，小青一边走，一边想起了昨晚读的诗，唐代李商隐的五言律诗，有那么一句：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小青看到句末的感叹号，不禁笑了。是一位很热忱的诠释者呀，原诗本没有标点符号。

《法华经》云：三千大千世界，全在微尘中。

《楞华经》云：人在世间直微尘耳，何必拘于爱憎而苦此心也！

这也是事后的释义中看到的。难怪要把这个世界称作“尘世”。

这个词很美，小青几乎落下泪来。

面对正葳蕤生长的银杏树，小青的心里掠过那片诗云。

“妈妈，一个人生活，感到很寂寞吧？”

“不，一点也不，每天上班，晚上看电视，读小说，早早就会去睡。”

小青被母亲的坚强打动了。在无常带来的痛苦中积极地生活的人，是多么伟大！

小青的母亲很早就结束了婚姻生活。

眼睛微疲了，垂下来，垂下来，哦，起风啦。

再度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飘舞的白色柚子花花瓣。

便是那株藏在校园深处，雄伟气壮的柚子树。

小百却不敢上前了。打扫花瓣的老婆婆把外衣围在腰上。扫帚，垃圾车。花瓣零零散散落了一个完美的圆弧。

“请问，这是沙田柚吗？”

“不是的，是普通的柚子。要更南一点，才有沙田柚。”

“是普通的柚子啊。”

“开了很多花啊。”

站在树底下仰望，每一条枝干上都冒出花朵来了。

“可是，有很多空花呢。”

空花吗？

“这里阳光不充足，条件不好哩。又没有人管它，没有人料理的树。很干很旱的时候，才有人来淋一淋水。”

“那么，会结果吗？”

“结倒是会结。学校里的老师常常来这里采摘呢。”

爬上树摘柚子吗？

小百的脸飞出红霞，似乎在想象，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的语文老师爬上树采摘柚子的情景。

小青却陷入了对“空花”的沉思之中。

老婆婆不知为什么，没有扫干净花瓣便拖着垃圾车走了。

“空花，是什么意思呢？”

小青悄悄伸出手，或许就像以后某个时间去偷牵牛花苗的小百一样。小青轻轻捏了捏近处的花苞。柔软温润的触感停留在手指上了。

常年缺乏阳光雨露，也能开出如此灿烂美丽的花吗？即使是空花——

“我们生活在微尘之中，却有很不屈的生命力呢。”

小青一时百感交集，难以压抑似的说。

小百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春天的阳光静静地洒在柏油马路上。

迎面走来了语文老师，他很惊奇地挥舞起手臂。

“小百，小青！”

这一声呼唤，仿佛照彻了小百的青春。

小百有点承受不了似的放慢了脚步。

杜鹃花在草丛中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