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带来两败俱伤的结局。其实，同行未必是冤家，强强联合，取得双赢才是与时俱进的好举措。小城人爱吃卤牛肉。除了牛皮、牛角、牛粪不吃外，其他部位都吃。于是就有了除牛皮、牛角、牛粪不卤的，其他部位都卤的牛肉馆。小城人想象力丰富，把做这种生意的牛肉馆叫牛系列。很是恰切。他们还对牛的某个敏感部位起了很别致的名字。譬如，牛鞭不叫牛鞭，叫牛冲或者过江龙；譬如，睾丸不叫睾丸，叫外腰或者圣子；譬如，牛屁眼不叫牛屁眼，叫碗口。等等，很是另类。

在小城大大小小的牛系列中，还没有哪家能超过胡记的。同样是卤牛系列的，人家胡记的牛系列就是与众不同，闻着香，吃着脆，咽着顺。特别是牛冲和圣子做得更绝，卤好了，切了，热腾腾、油汪汪、黄亮亮地端上来，不管男女食客，马上会被那奇异的幽香笼罩住，让你不由自主地掂起筷子。果然色香俱佳，口感极好。那玩意除了韧、烂、绵、滑外，关键是，男人吃了壮阳，女人吃了美容。都这样说。是不是这样？没人清楚。反正都喜欢吃。酒店里要点一盘这样的玩意，没有大几十块的恐怕不中。所以，胡记的牛系列在小城名气最大，自然食客最多。后院的十几间简易房，中午、晚上被食客塞得满当当，天气晴好的时候，临街再摆上一溜柴桌，食客一圈一圈地围着，也不讲究。忙得几个伙计滴溜溜地转。久之，胡记的牛系列便就成了小城最具特色的名吃。单位来客了也免不了把客人领过来尝尝鲜，临走，再带几根牛鞭和若干睾丸，打包装箱，带回去让家人也尝尝。

胡记牛系列的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火。

就有了忌妒的同行。

最不忿的是同一条街上的毛家。毛家也做牛系列，但生意一直没火起来。一到上客的时候，胡记门庭若市，毛家门可罗雀。毛家掌柜里就拿圆溜溜的眼剜胡记，嘴里还叽哩呱啦地骂着。

这天日头西斜了，客人才退。胡记掌柜正扣掐着计算器盘点着中午的收入，见毛家掌柜一晃一晃地过来，赶紧停下来，迎上去发烟。毛掌柜嘿嘿地笑着，说胡兄现在可是日大雾（混的阔绰）了，真是日进斗金哪！胡记掌柜赶紧说，小本生意，能日啥大雾？还不是朋友们关照得好。毛老板又嘿嘿地笑着，就拿圆溜溜的眼四下瞅，说，胡兄，你的牛肉可真新鲜呀，都从哪进的？胡记掌柜说，老表在乡下搞屠宰，大多都是他送来的。毛掌柜说，那感情好，货真价实，不像我进的牛肉，老注水。俩人就不疼不痒地聊着。

一周后，卫生防疫站和屠宰管理办来了一起子人，说有人举报，胡记用的牛肉系列长期依赖在乡下收购的病牛、死牛和没有经过卫生检疫过的牛。还说，抱着对广大市民负责的态度，在检疫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暂停营业。

铺面所存的牛肉被全部查封了。

胡掌柜知道遭人暗算了，心里那个气呀。儿子操了一把剔骨刀就要找毛家算帐，咆哮着非血拼这个狗日的老贼不可。被胡掌柜喝住。一周后检疫结果出来。胡记用的牛系列基本符合卫生标准。但鉴于胡记长期使用私人屠宰的牛肉，应给予警告并做适当的罚款。儿子不服，吼，你们指定的屠宰场，牛肉老注水，还缺斤少两，你们咋不管呀？又被老子喝住。

胡记缴了罚款后，第二天又开张了。

开张后，胡记生意明显的不如过去。一家人就忿忿着。谁知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又出事了。这天又来了一起子公安，从胡记仓库里搜出半麻袋大烟壳。胡记又被责令关门。

社会上传言四起，乖乖，原来用了大烟壳，难怪那牛系列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感情是上瘾了。这个胡老贼，利欲熏心，把我们的健康和宝贵的生命当他发财的本钱。这个该死的。

胡掌柜知道又遭人暗算了。但他能沉住气。他知道那半麻袋东西不是大烟壳，是酷似大烟壳的草果。卤牛肉要出味，必须得用那玩意。经检测，果然是草果。

胡记又开张了。开张后，生意已大不如前。从毛家日渐红火的生意中，胡记似乎明白了啥，知道内情的人们也似乎明白了啥。就气着，闷着，心里骂着。

胡记惨淡经营三月后，入不敷出，只好关门。

进入腊月是牛系列的消费旺季，吃贯牛系列的人们开始光顾毛家。毛家的生意虽然比不上过去的胡记，但一天到晚食客盈门。这天中午，正在大嚼牛系列的人们，清清看到来了一溜执法车，又清清看到执法人员查封了毛家的所有牛肉，再清清看到人家从铺店里抬出半麻袋酷似草果的大烟壳，还清清看到毛家掌柜被人家请上了车。

人们哗然。

结果很快出来。经化验，毛家用的牛肉大都不符合卫生标准；那酷似草果的，果然是走私过来的大烟壳。

毛家牛系列很快从小城匿迹。

次年三月，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胡记牛系列再次开张。

遗憾的是，胡记使尽浑身解数，那生意咋也恢复不了过去的火爆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