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饺子鸡
酸菜饺子鸡看来味道着实酸,不仅让某些人酸的咬牙切齿,更让喜好白食者垂涎。情节里叙述着故事,故事里包含着对世事的嘲讽与思索。小城的东北角也是环城路的拐弯处,不知啥时候冒出了几个花花绿绿的蒙古包。圆圆的蒙古包布局成一个圆圆的院落。院落的入口处竖起一个大大的招牌,大大的招牌上喷绘了几个大大的字:酸菜饺子鸡。火红的大字白天撩着人们的眼,晚上霓虹灯一闪一闪的越发地挑逗你了。
小城人好吃,就吆喝几个朋友或举家过来,吃新奇,尝新鲜。
很快,就火了起来。
这酸菜饺子鸡果然不同凡响,集菜肴、面食为一体。那酸菜是一般的酸菜,那鸡子是一般的柴鸡。那饺子就有点不一样了,拇指肚大小,猪肉馅的。关键是这猪肉,带皮的,煮熟后嚼着有韧性,肥而不腻。这饺子和着鸡块和酸菜煮了,就有了与众不同的味道。酸里透着滑,滑里透着辣,辣里透着香,香里透着爽。真是百品生百味,吃后口内生津,余香缠绵,一碗下肚,浑身舒展,连出气也特别的匀使。真格是特色佳肴。
小老板却是个外地人,精瘦精瘦的,早晚脸上挂着各样表情的笑。中午、晚上上人的时候,他就拿着一盒烟,站在入口处,见人就慌着让烟,不迭声地说,谢谢光顾,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食客用餐时,又一手掂着酒瓶子,一手托着醋水碟,挨桌挨人敬酒,自己的瘦脸喝得通红,嘴里还不停地谦让着,咱们这地方真不愧是美食宝地,人人都是美食家,大伙吃好喝好,有啥不周全的,尽管提出来,我一定改进。人们就呵呵笑,说,整的美的很,得劲,清是得劲。
但心里却嫉妒着。妈的,恁好的事,咋叫你这个外地佬抢了先?真是外来和尚好念经。
不久,就有了不埋单的人,要签字,也就是赊账。外地小老板就犹豫起来。要签单的人把嘴一咧,说,咋,看不起我咋的?怕我不还你咋的?你打听打听我是那号人吗?啊!小老板就赶紧陪着笑,说,哪里,哪里?能到这吃,就是看得起我,就是朋友,签!就看着人家把单签了,扬长而去。
结果签了单的人,大多数都不来了。找都没处找。小老板干急就是没办法,干脆在收银处搁个小牌牌,上写: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再吃酸菜饺子鸡时,就不乏忿忿的人。他们嘴里说着这玩意真是好吃,吃着就是得劲,心里却在骂着,骂的,这个外地佬,摆啥谱呀,不让签单。
就有一个喝多的人,一歪一歪的非要签单。小老板瘦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说,朋友,你看看,这小本生意,真拖不起呀,若朋友钱不凑手的话,这顿算我请了。要签单的人就拿眼瓷他,瓷了很长时间,直到小老板讨好的笑从瘦脸上完全隐退,才“啪”地拍出几张老人头来,说,睁开眼瞅瞅,老子是那吃不起饭的人?
小老板尴尬之极,看着人家掏了饭钱,又一歪一歪地要走,赶紧扶了,说,朋友,你慢走。人家不理他,又用眼瓷他。小老板额头就渗了汗珠。
第三天就来几个治安员,说是扫黄的,这里涉嫌卖淫,要把几个端盘子、刷碗的小姑娘带走。小老板吓得不轻,岔着声说,我们这是正经生意,没有那种服务。人家说,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你是谁?有人举报,我们要履行公务。几个小姑娘吓得哇哇哭。小老板也快哭了,说,我们真是清白人呀!人家就冷笑一声,说,清白不清白,到所里问问不就知道了?到防疫站检查检查不就清楚了?就把人带走了。小老板蒙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没让签单的人是这里的片警。他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赶紧左右打点,连陪不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事摆平。
不久又来了几个税务稽查员,说他偷税漏税。小老板连呼冤枉,说每次买发票的时候都缴了呀!人家说,我们说的是不要发票那部分。小老板说,是的,确实有不要发票的人,但一个月最多也是万儿八千。人家“嗤”地笑了,说,嘿,说的怪轻巧呀,你说一万就一万?你瞅瞅你的生意多好,最少也十万八万的。小老板就彻底焉了。结果罚了三千块。
小老板没法在这里再干下去了,弄不好,又会冒出啥事来。就整天惶惶然的。
酸菜饺子鸡在小城只维持了三个月,到第四个月小老板就带着伙计走了。去了哪?没人打听。走的时候,那个大大的招牌没有拆掉,还竖在那里。唯有“酸菜饺子鸡”几个火红的喷绘大字,还不时地撩着人们的眼睛。
小城人,再也没口福吃到酸菜饺子鸡了。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