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写一个女人
真的,我一直想写一个女人。
我写她,不是因为和她有个什么特殊的关系。她离开我们的生活有好多个年头了,我今天把她说出来,其实对于我这个局外人无关紧要,但是对于还在我们小镇上生活的和她有个关系的那些老人,却会一致认为我多管闲事,像一只讨厌的狗,不把自己的生活管好,反倒去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用他们的话说,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的确,我写这个女人有点狗拿耗子,因为最近我和我的女人正在闹离婚,眼看自己一屁股的屎都揩不干净,还有闲心把那些十几年的事情翻出来,成心作弄一翻。
我和我的女人闹离婚是因为她硬说我有了外遇。其实这是一个天大的冤枉,我一直本分老实的像我们镇上后山的那块大石头,压根就没有翻身让历史见阳光的想法。可她,我的这个黄脸女人却亲信一些人的谣言,硬说我在我工作的学校和某某女人那个。开始我还耐心向她做解释,试图让她明白我连她一个人都伺候不好,哪有精力去招惹别的如狼似虎的女人。但我越是解释,她越是怀疑,在她身边散布流言的人也越是多。后来是我有口难辨,假的也被她说成真的了。
其实,她说的那个女人是我的一个同事,姓贾,她性格开朗,外向型,说话做事大大咧咧,她小我整整10岁,还是个刚从学校分来的丫头片子。贾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喜欢文学,还偶尔在一些报刊的边边角角登过些许豆腐块文章。非常佩服我,要我当她的老师,教她写诗歌。其实我至今也不知道诗歌该如何写。现在的诗歌这个劳什子,古灵精怪,云遮雾绕的,我辈难望其项背。但殊不知它越是古灵精怪,云遮雾绕的,就越是让一些年轻人着迷,也就越让那些所谓的诗人能够海侃神吹,越可以把那些不是诗的东西硬说成诗。我知道这是些哄小孩的把戏,她找我学习写诗歌,也正好满足我的虚荣心。我写作这么多年头了,遇到的都是白脸,大家都说我是神经病,现在承蒙她这么看得起我,我当然想在她面前显摆一翻。最后理所当然我当了她的诗歌老师,常常在她的面前打胡乱说。当了她的诗歌老师后,我们接触自然就多了起来,自然就有些风言风语四处流传,最后我的女人也就听说了。
开始我的女人也不信,但她素来疑心病就重,加之她是一个典型的泼妇,在家里我们很少有共同语言,我经常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在她的摆布下过着无聊透顶的家庭生活。就是夫妻间的那种事情,我们很多时候也是凑合。她以前老是骂我是个没有用的男人,现在,她理所当然的把我的无能归罪到了我的外遇上。于是她慢慢就有点相信那些谣言了。并且对那些谣言进行了她女人似的意向性推究。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坚定的相信了那些谣言,并且深深的被那些谣言所左右,从而导致我的解释成了理所当然的狡辩,而我和那个女的的一次谈话,一次相处,都成了她眼中的一次苟且。就这样,原本就泼辣无度的她更是如有神助,在我面前越发的蛮横了。终于,我在百般解释无奈的情况下予以了适当的还击。就这样,我们的家庭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家庭战争。开始我们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到了后来,我们都成了小人,双方除了恶毒的挖苦,还经常伴以粗鲁的手脚,事情发展到最后与我的那个同事已经无关紧要了。其实任何一个家庭都一样,斗争最后都是两败俱伤,当我们疲倦的回头望我们的婚姻生活时,我们发现其实我们的婚姻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于是我们不再吵闹,我们开始像一对陌生人一样冷漠的生活着。在另一个乡镇教书的我,开始自觉的拒绝那种家的所谓温暖,开始几个月不回家。今年,我们双方都觉得再这样下去实在是没有意义了,我们开始协商我们的离婚事宜。就在我们把离婚事宜摆上议事日程时,我却开始酝酿那个女人的故事,开始产生把她写出来的强烈愿望。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我的好朋友风听,他像泼浪鼓一样摇着自己细瘦的脑袋,不住地劝我说:你疯了,你疯了。我知道我没有疯,我四肢健全,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我只是不说,不给任何一个人说。因为它才是我真正的秘密。一个人干什么事情总会有人知道,但是一个人为什么干这件事情却并不是人人都该知道的事情。我也把这个想法说给了我的那个女同事,她抬起天真的小脑袋,无限佩服的向我竖起大拇指,好像我已经顶住了别人的压力,让那个遁入历史的女人成功的现形。我也说给了其他一些我自己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听,我在告诉他们我的行动计划之前,我其实都对他们反复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别把这事儿透给别人,我相信你,别人我都没有说过呢。我自认为我做得隐秘,但我的计划还是让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给传了出去,而且传的沸沸扬扬,传的妇孺皆知,传的我们镇上的人都为之色变。我还不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但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将要出卖他们,将要把他们的灵魂剖开来给世人看。
他们害怕这个,因为他们都是世代的胆小慎微的农民,他们相信书都是要写给后人看的,都是一种可万古流芳的东西。一次,他们找到了镇上那些可以称为老者或者长辈的东西,上我的门来劝我,并且主动向我的女人施压,叫她不要和我离婚,要和我白头偕老。那天我刚刚从学校回来,我回来拿我的一些衣物,因为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天气转凉,将要进入秋天,我得准备一点秋衣。我刚在镇西边的码头下船,镇上最德高望重的一个老头就截住了我。我看见他拄着一根乌黑的拐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乱飞。他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直接拉到了码头的小旅馆,态度客气得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他给我斟酒,给我点烟,向我讲我不知道的我的父亲的故事。当然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告诉我,我写的那个女人,和我的父亲也有关系,我的父亲是事件的参予者之一,而且是事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最后他一边给我敬酒,一边语重心长的劝我说:年轻人,凡事要稳重些,别干什么傻事。
其实我知道我的父亲,他也是个伪君子。最直接的证据是,直到现在,他70多岁了,还十分想念我早已去世的母亲。每逢节日,他都要在我们小辈面前唠叨母亲的好处,讲一讲他和母亲相敬如宾的日子。他开头总是先这样对我们说,孩儿***啊,然后开始滔滔不绝的向我们讲起我的母亲的故事。当然其中出现最多的人物还是父亲他自己,而最完美的结局还是夫妻之间的如何恩爱。可是现在,每当他在我们的面前一开口,我就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我老是盯着他的歪嘴看,看他的歪嘴里如何吐出那些富丽堂皇的文字。我听着的时候,老想到令人生厌的蚊子。其实我在心里总是说,别臭美了,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包括其他的一些老人,我全清楚。
我到后山的那块大石头看过,发现它和其他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粗黑,旁边一样长着一些叫做巴茅的野草。这种野草一到秋天,头上就顶着一簇簇雪白的花束,像老人满头的白发。小时候我经常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想一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现在我再也不敢坐上去了,我怕我的屁股亵渎了石头下那个女人圣洁的灵魂。我时常站在这块石头的旁边,向下看我们的古镇,看他那么苍白,没有血色的站在江边,那条叫乌江的小河自顾自地向远方流去,在它的身边没有停顿,也不屑停顿。我坐在旁边的野草地,老是产生这样的想法: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呢?她用命用身体保护的那个人又叫什么名字呢?很多时候我又会想起我的女人,想起她世俗似的贪欲和低俗的生活态度,想起我们镇上的那些年老的,年轻的,想起我及我的那个热爱诗歌的同事,我知道我理不开生活这团乱麻。
我一回到家,我的女人对我出奇的好,一改以前那种让我凉到心底的冷漠,热情得像我家门前向阳的花朵,又是给我端水,又是给我提鞋,还第一次主动向我提出那个。我们几个月都没有那个了,我有些惊讶,但也立刻同意那个。很快我就发现,现在的“那个”和以前的“那个”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她达到高潮的时候,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粗鲁的把我压在身下,蛇一样去扭动她那粗粗的身体。现在,她咬紧牙关,任我在她的身上老牛拉破车似的哼哼夯夯。最后,我提出要从她背后进入,她居然也温柔的答应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会没有好生气的骂我不是人,然后不顾正处在亢奋状态的我的感受,生硬的把我从她身边推开,让我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办法。我想我后来对性的渴望的消减,肯定就与这个小女人自私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我和我们学校女同事贾在一起时,经常还有性冲动。虽然我和她至今仍旧清白,但我内心的肮脏想法却与日俱增。我之所以和我的女人最后对着干,其实我也是在无形中把那个女同事当着了一个参照物。要不然,我这个习惯了老婆的裙下生活的小男子,怎么也不会————或许根本也想不到——向像干枯的老树一样突然春暖花开,敢去找回男子汉的那份尊严。
我知道我的女人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知道她的好其实也是出于一种虚荣心。就像我们镇上很多的家庭,都在将就着生活,表面看他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实际上他们彼此都埋怨着对方,仇视着对方,他们之间的裂痕就像我们后山上的那条天坑地缝,深不可测着呢。干完那事后,我翻身从我女人身上下来,疲倦而又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一滩滩秽物一样的污迹,我想肯定有不少人找过我的女人,肯定向她说了很多自以为是的好话,向她宣传了许多祖传的大道理。当然其中也有我的父亲,哥哥和镇上那个所谓的德高望重的老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对我的婚姻这么热心。我想着想着就感到有点自豪,再次发现我写那个女人的举动的无形的威力竟然像势不可挡的山洪,冲刷着那么多的奇奇怪怪的势力。
我决定要写下去,继续写下去。我在内心得意的说,让你们的话见鬼去吧。
为了排除干扰,我决定第二天就返回学校,决定不给镇上的任何人以任何机会。可我还是晚了,我的父亲找到了我。吭嗤、吭嗤,他说:你要写那个女人?
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我的父亲一边咳嗽,一边说:吭嗤、吭嗤,娃啊,别干傻事啊,那件事情很多人都干了,那件事情是那个历史的产物,我们也是受害者啊!吭嗤。
我不说什么,盯着父亲脸上的老年斑,我觉得像一颗颗羊屎豆。
父亲并不在乎我的反应,仍然固执不休地絮絮叨叨。我的那个疑问突然又冒了出来,像趵突泉的泉水一样,我不管父亲的唠叨,问:她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听说他解放前国民党统治时期是我们镇的的伪镇长,听说1950年,他救过两个解放军探子,解放后解放军要枪毙他,还是那两个解放军探子从县城走了一天的路来救他的,有这么回事情吗?
父亲仍然在说:她的死其实也不能怪我们,吭嗤、吭嗤,哪个叫她一根筋地护着那个男的呢?
我有点厌烦了,我想质问我的父亲,你们占了那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就不放过她的男人呢?她把身体出卖给了你们,你们竟然说人家是婊子,竟然把她五花大绑拿来游街,当她交不出她的男人时,你们竟然对她下手,听说多狠啊,当时把她的衣服裤子都扯烂了。你们一边欣赏着她白晃晃的胸脯和大腿,一边骂她婊子......
最终我没有再开口。我无法向我的父亲开口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我知道,对于一些历史的细节,我再也无法让它还原。我只可能是也只能是记下一些历史的轮廓。
我又想,我记下它真得有用吗?那些爱情的誓言真的存在吗?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父亲,决定不再写那个与我无关的女人,并且听从了他的规劝,临走的时候,我向那个正在为我收拾行李的女人作了告别。
我返回了学校时,已经是傍晚了,我径直闯进了贾的卧室,一脸的酒气。
她正在批改学生的作业,桌子上还有一首她新写的诗歌。最近她的诗歌越来越难懂了,我知道她在进步。
我抱住了她,直截了当要求和她困觉,像阿q一样。我说:
贾,我要和你那个。
啪,她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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