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乔莲脑海里反复出现陈俊热切的脸庞和母亲冷峻的面孔，她感到窒息，无法思考，母亲的怨恨是不可能消除的。她不知道陈俊的母亲竟然是自己曾经的舅妈，陈俊怎么能有这样的妈呢？为什么偏偏是他？乔莲又忍不住自笑：如果不是沈疯子的背叛，怎么会有陈俊？他们一样不可能在一起。这样反复地思考，乔莲感到头痛欲裂。

乔莲见过陈俊的妈妈，那是一个能说会道，长得还好看的女人，并不是什么疯子。她和大舅真是不般配，大舅个子高，长得不好看，浑身没有一点快乐细胞，有点木讷；不过他勤劳能吃苦，跟现在的大舅妈过得也挺好。母亲说：“谁还不是父母包办的婚姻？但是你大舅是个过日子的人，她自己不安分，为了离婚不吃不喝，装疯卖傻，发神经，闹得日子没法过。跟着陈三，她就正常了，我看见不稳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乔莲感到彻底无望了，她不可能和陈俊在一起，泪水从眼角悄悄溢出来，心里一阵紧缩疼痛。陈俊是否知道这件事，谁会告诉他呢？她看到她与陈俊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二十年过去了，大舅他们的故事已经平息，可是她和陈俊却不得不面对冷酷的现实。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乔莲去卫生室，整个人无精打采，心想如果陈俊来，该怎么跟他说。“不行，你以后别来找我。”这样冷冰冰的话语，乔莲说不出口，也让她心里难受。

卫生所的袁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好医生，皮肤白净，长得很英俊，然而他的老婆却是一个皮肤黝黑，性格凶悍的人，生了三个孩子也都随母亲。乔莲觉得他应该不幸福，然而袁医生每天忙前忙后，乐呵呵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开心。乔莲想，或许有些人就很容易接纳生活的一切，那些反抗命运的人会被别人鄙视，会付出极大的牺牲。大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决定让陈俊和自己一样接受事实。

第二天陈俊没有来找她，连续几天都没有。乔莲隐隐约约感觉陈俊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不可能突然没有消息。乔莲又希望他不要找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然而，不久她收到了一封陈俊的信。

“乔莲，老组长告诉我说***不同意，让我回去问我妈。我妈告诉我他们过去的事情，我听了如五雷轰顶。我不能责备我妈，她生下我，也一直深爱我。我知道婶子不可能接受我，长辈们之间的恩怨很难消除，可是我多想恳求她答应我们！我妈说没用的，如果恳求有用，当年她就不会装疯。一想到将要失去你，我感觉我将活在冰窟里。……”

乔莲握紧信纸，眼泪止不住流出来。看见有人进来，她匆忙擦干眼泪，将信收好，决定不再思考这件事。她仍然每天给病人打针、吊水，也还是吓唬那些顽皮的孩子，逗那些老头、老奶奶，没人看出乔莲有什么变化。

陈俊还是时常找各种理由来卫生室，有时来拿点药，有时来找袁医生看病，默默看着乔莲笑嘻嘻地和别人说话，又默不作声地离开。

有一天，乔莲下班，看见陈俊在桥头等着她，陈俊红着眼说“乔莲，你怎么能这么开心？我糟糕透了，不能和你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在一起，我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乔莲低声说，“那能怎么办？我要活下去，我也不愿见***，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陈俊蹲下身子，捂住脸，无助地哭。乔莲含着泪匆匆跑回家，钻进里屋，任泪水肆意地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