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姐(三)
那天也是合该出事,小女儿生日,表姐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几大瓶饮料,夫妻俩陪着孩子吃吃喝喝,高高兴兴的孩子拿着杯子喂这个喂那个,欢乐的气氛下是满满的爱,姐夫看着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不由的多喝了两杯——饮料,对,不是酒,是饮料。如果那天姐夫喝的是酒,喝醉了倒头便睡,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果,而是偏偏没有这个如果。喝多了饮料的姐夫没有醉,也就没有睡,而是在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又被派去加班。他的工作倒没有危险,只是喝多了饮料的姐夫正在干活的时候尿急,他便跑到还没有安装窗户的窗口处撒尿,外面深秋的夜寒气很重,解开裤带的姐夫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就是这一个寒战,让站立不稳的姐夫从高处摔下,三楼。事后表姐不止一次的在心底埋怨,为什么别人都能找个墙角旮旯里解决,而你就偏偏君子似的非要撒在外面呢!
时年三十多岁的姐夫骨骼毕竟不如婴儿般柔韧,虽说命保住了,但全身多处骨折不说,正好躺在一堆砖石上,硌到了腰部。在医院的走廊上,眼睛红肿的表姐面容憔悴,头发零乱。她感觉,天塌了。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疲惫的医生出来了,护士推出了缠成一个厚茧的姐夫,全身都是绷带,只露两只眼睛。医生说骨折的骨头全部处理完毕,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因为他多处严重骨折,最少要休息半年。还有,腰部没有外伤,但里面积水严重,已暂时处理,留院观察。
虽说工地派了专人护理,但表姐还是留下来,她抱着女儿坐在床前,看着瓶子里的点滴匀速而缓慢的进入到姐夫的血管里,心绷成了直线,麻木的没有了知觉。姐夫住了一个月才出院,他提出还是回老家吧,在这里生活成本太高,况且自己也已不能工作,让姐姐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养家糊口,还有孩子呢!表姐这才告诉他,家里前些天都打电话了,公婆因为和弟弟弟媳吵架,被赶出来,就住在自己家里。那狭小的两间小屋,怎么能再住进去三口人?!虽然当初分家时讲定大宅院给弟弟弟媳,公婆也跟他们住,老房子给她,但事到如今,善良的表姐还是接纳了二老,这就给她出了个马上要解决的难题:一方面因为要出院,一方面因为表姐一个月来一直在医院照顾姐夫,可是食堂方面不能缺少人手早已换新人,她的岗位已不复存在,不仅没有了工作,而且面临着马上要搬出工地的窘境。工地的车把他们接回去,她看到的是自己用布帘隔开的小天地已被别人占去,自己家的行李也被堆放在墙角。这时工头过来了,为难的说食堂一天缺人也不行,有了人就要安排住处,对不住你们了。这里是一万块钱,作为对你们的补偿吧,再去医院复查取钢板时,钱我还出。表姐默默的接过钱,扭过头去,不让眼里的泪滚出来。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表姐一下成了孤单的飞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