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壶月光下酒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
他的眼神,还是那般坚定,行动虽不及以前,但腰板笔直,全然不像一位八旬老人。
她的眼里,满是忧郁,美人迟暮,一人孤单独行。
就在这神都最繁华的大街上,他们相遇了。没有人愿放慢脚步看一看这两位老人。也许在他们眼里,老年人是闲适而大同小异的。没有人知道,在他们身上,曾经发生过太多的事,而这些,足以让他们回味一生。
“元芳!”
“你是?你是云姑!对吗?”
“是我。你还好吗?”
“还好。你好吗?”
“也还好。”
寥寥数语,匆匆分别。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向左走,向右走。回首,凝视,这不是他们会做的。俩个冷冷的人,在相见的那刻,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俩个死对头,因为小清的死,化干戈为玉帛。相间的那刻,他们可曾想到那个活泼可爱的小清?可曾回忆起并肩作战的勇猛?是仇恨,亦是爱,联系了二人。
回去后,他思考了太多。往事如老电影般回放着。它是黑白的,冷清的。一个个人物浮现在脑海中:狄仁杰,曾泰,狄春,鲁吉英,宁无双,小清,云姑,庞四……一个个场景映入眼帘:满船的杀手,熊熊烈火,举着火把的盐枭,双剑同时刺入颖王胸口,还有,还有剑指阁老……想到这儿,他猛地睁开的眼睛。
只一个云姑,就让他想起了这么多陈年往事。不想了,不想了。他不怕,不怕将自己的历史以苍凉的姿态展现出来,或许那样可以警醒世人。他只是希望有一个平静的晚年。毕竟,他老了。
断断续续的箫声从隔壁传来。他慢慢走到窗前,缓缓关上窗户。不成曲的箫声,在雨中竟吹成一路的凄迷,把夏的雨日也吹成深秋那般,一丝丝穿雨而过。他没有戴斗笠就出门去了。
站在门前,他喃喃自语:“神都的雷电之月又到了!”好熟悉的一句话,似曾相识。两滴泪水从他的脸颊滚落。很烧,很疼……
阁老去世以后,他万念俱灰,辞官隐退。在这四五十年里,也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可他一一拒绝。不知踪迹的如燕,那声“李乖乖”,是他永恒的念想。不复存在的小清,那个“水生”,是他一生的痛。红玫瑰也好,白玫瑰也罢,他去爱了,只是爱的月朦胧,鸟朦胧,那一次次的有所保留,让失去的不再回来。
前半生,他“嫁”给了阁老;后半生,他“嫁”给了自己。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院西那家已到弱冠之年的少年意气风发,高声呼道:“我要带一壶酒,一份爱,一腔热血去体会人生。”
他笑了:年轻人,永远这般天真。
“老人家,拿一个空壶干嘛?”一男子好奇地问。
听了这话,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空壶,不知如何作答。
“当然是去温一壶月光下酒。”
他转过身:是云姑。
云姑笑了,他也笑了。
元芳抬起头,向远方张望,云姑也向那边看去:遥远的天际,已显现微红,想来,黎明一定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