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入这个岗位半年来，小莫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小莫知道，这一定是父亲的主意。父亲在这个辖区整整工作了四十年，直到年初退休。

今天是除夕夜，按惯例晚上要到花溪街值勤，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所以小莫急匆匆地扒完一碗饭，吃了几口菜，便准备出勤。母亲烧得菜真香啊！小莫真想与家人在一块多呆会儿。

望着儿子出门，母亲有些不舍，但并没有劝阻，因为这些年来她已形成了习惯，她知道，不能拦，拦也拦不住。由开始的老莫，后来又加入了小莫，一家人就很少安安心心、团团圆圆地在一起吃过一顿年夜饭。

花溪街是全区餐馆、娱乐场所的聚集地，此时正人来人往，霓虹闪烁。小莫心想，这大过年的，不在家过年，一个个地都跑到饭店来扔钱，真是钱多烧的。

风带着哨儿吹过来，刮过面皮，像一把把的小刀子。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要普降大雪，来个瑞雪兆丰年。小莫虽然喜欢雪，但还是埋怨这鬼天气太折磨人。

天越来越冷，小莫望了望天空，一边跺着脚，一边脱下手套，将手使劲地搓了几下然后放在嘴边吹着，长长的热汽穿过指缝冲出了一个雾团。透过明亮的玻璃幕墙，可以看见餐馆内杯盘交错，气氛热烈。有大桌，有小桌，无不是家家团圆，笑语欢声。大人们衣着光鲜，小孩们则穿红着紫，个个喜庆。望着他们，小莫有些羡慕了。

有零星的棉絮在空中随风飞舞，看来这雪还是下下来了。小莫正了正帽子，紧了紧风领扣，又将绵衣的毛领竖了竖。

猛抬头，街口一个熟习的身影蹒跚而来，小莫赶紧迎了过去。“爸，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了？”“你看，你急忙忙地走了，连个大衣也忘了穿。”说着老莫将怀抱的警服大衣抖开，给儿子穿上，还为儿子抚平了肩头的警衔。“爸，天太冷，您快回去吧。”“不忙，爸既然出来了，就陪陪你。”

顺着街道，来回走了几趟，望着眼前熟习的一切，老莫感慨万千。四十年来，老莫了解这里的每一家每一户、甚至是每一砖每一瓦。今后，它们就是儿子的了，虽然儿子还有些情绪，但他相信莫家的人没有孬种。

小莫不解地问：“爸，您说您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地值吗？”老莫没有回答，而是把儿子的目光引向玻璃幕墙内欢乐的人群。

先吃好的人家已开始陆陆续续散场，出门见到老莫赶紧走过来握手打招呼，“莫老师新年好！”“莫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老莫，你不是退了么，怎么还来值勤？这小伙子是你徒弟？”“他呀，他是我儿子，将来你们遇到什么困难，找他和过去找我一样。”老莫赶紧介绍。“噢，子承父业，不容易，只要有莫家人在，我们就放心了。”

往来的人越来越多，问候和祝福声也接连不断。小莫从来没见到父亲这么风光过，在小莫眼里，今晚的父亲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感受。

夜渐渐地深了，人员也渐渐稀落。一对老夫妇从一个巷道里拐了出来，走到老莫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毛巾和绵布包了左一层右一层的饭盒，妇人说：“兄弟呀，这是我刚下的饺子，你和孩子赶紧趁热吃。”老莫赶紧过来，“嫂子，老刘，你看年年都麻烦您们。”“看看，又见外了不是，你帮助我们的还少呀！”妇人又看了看小莫，说：“这孩子是谁呀，长得挺俊的。”“嫂子，这我儿子，是这儿的片警，已经调来半年多了，今后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找他。”“好，好，老莫的孩子也就是我们的孩子。孩子，今后在这值勤需要个茶呀水的，就来大妈家，大妈就住这巷道里。”

吃着大妈的饺子，小莫突然就感觉满心热热的，有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小莫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当晚回家，虽早已过了零时，但小莫还是对父亲说：“爸，我陪您喝两杯，咱爷俩重新过个团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