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春
何老师来上课了,他是中等偏矮,满脸红光的中年人。在小文看来,他是一位很有办法的班主任,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试,小文就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十二元的奖学金。何老师还奖给她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扉页上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那是何老师用潇洒的行书写的。何老师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但不知怎的,同学们都畏惧他,所以高一(1)班的班风很好。
但这一天何老师神情凝重,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站在讲台上没有一丝想上课的意思。“同学们哪,你们看我的教学怎样?班主任工作做得怎样?”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发问给蒙住了。听他继续讲,原来他与大陈老师竞争副教授的职称,“把我俩从头到脚比比看,我哪里不如他?”原来学校最终聘了大陈为副教授,何先生落聘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那节课终究没上下去。在这一帮根本不懂得职称是什么东西的少年眼里,这一幕很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婆婆妈妈地哭泣呢?
那以后,何老师再也没来上课,黄班长说何老师被安排去某打印室去做打印员了,不再教课。小文觉得很遗憾,毕竟他很喜欢何先生的课。高一(1)班就这样突然失去了主心骨,班级一下子混乱起来,语文老师像走马灯似的换,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临时带。那一阵学潮来的时候,自以为是黄班长竟想带着大家上街游行,小文觉得他做事太高调,这个时候还添乱。再说他只是入学分数比她高,高一几次考试都不是她的对手。
后来一位年轻男老师转过来教物理代班主任。他第一次走进教室的那一天,女生们都在私底下偷笑,窃窃私语,大家似乎都很兴奋。他铿锵有力地自我介绍姓周。小文抬眼看他皮肤白,穿着白衬衫,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也是欣喜,谁不喜欢年轻的异性老师呢?周老师让大家先看书,他说,“今天我们学习力的知识。”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课题。小文一抬起头,看到黑板上的那几个大字“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小文一下子大失所望,“这字也太渣了,一横一竖那么稚嫩,像小学生的书写!”接着,周开始直着嗓子高亢地讲课,小文又失望起来。上学期沈老师的方言虽然有点重,但讲课抑扬顿挫,在小文听来颇有韵味。 沈老师还是有点驼背的 小个子男人,可他的课上得那叫帅!
高一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英语许老师怀孕了,又不得不请假。许老师个头不大,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看上去特有气质,说话声音好听且有力量。可高一英语与初中英语是断崖式的变化,第一课讲马克思是如何学英语,说他60多岁才开始学英语,却只花了六个月就学会了,小文很佩服。但现在看高中英语好像特别难,课文长,单词多,语法也复杂起来,几次测试让小文心情跌落谷底,初中几乎满分的成绩一下子落到六七十分。许老师也渐渐没了好脾气,“男生读书像得了气管炎,女生读得像泼妇!”学生的读书不能让她满意。但骂人和严厉并不是一回事,小文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这实在是破坏了许老师文雅的气质。
许老师休假后,学校来了一个姓韦的代课老师带高一英语。韦三十岁不到,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身材修长。一头浓黑的头发,带着一个大大的黑边框眼镜,高度近视的样子,一张宽宽的嘴边长着胡须。一件黑西装,紧身黑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像个黑色精灵。他是冬天来的,“刚到你们镇上来,就给了我见面礼——冻疮。”他穿得很单薄,说话很幽默。但常常讽刺我们,“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倚着门框,擦擦鼻涕,晒晒太阳。”大家忍不住要笑。
他会经常讲一些有趣的事给我们听,讲他是如何在夏夜用高桶泡脚来阻止蚊子叮咬,坚持学习。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他会高举这饭盒,对身边排队推搡的同学说,“嗨,你们别挤,我就这一件西装,挤坏了你赔。”
有一次,听同学们说,他跟校长在一起谈话,听的刘校长暴怒的叫嚷,他却显得气定神闲。在高中生眼里,但凡能跟领导对着干的老师都是英雄。“校长检查我的备课笔记,指着笔记上写的‘September 3’问我,‘你怎么从第三课开始备课,不从第一课备起呢?’”学生听后哈哈大笑。
元旦联欢活动,他跟着音乐跳起迪斯科,像长腿的黑色幽灵,引起二班那帮女生的不断尖叫,每天放学以后跑到宿舍和他热聊。他教我们唱英文歌,“几乎像天堂一般,西弗吉利亚洲,蓝色的瑞克斯山脉……”。那阵子学英语就是一种快乐,小文觉得韦就是降临这所偏僻高中的幽灵,给这里注入新鲜血液,又带着点灰色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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