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锁记
一、换亲
89年夏天,我上小学三年级。有段时间,我每天和换亲一起上下学。
从名字大家也想像的出,换亲是个出生在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女孩子。她有两个姐姐,大姐小亲,二姐改亲,轮到换亲赶上了计划生育政策,于是改来换去,她家的男孩计划还是不得不终止了。那时候,我和换亲每天的话题大多是“吹牛”,吹各自上过的幼儿园是多么多么好,加上自己丰富的、不着边际的想象,每天吹得不亦乐乎。虽然我们都不相信对方说的话,也许是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童年的某种缺失和遗憾,所以我们乐此不疲。事实上,我们上过的所谓幼儿园都大同小异,不过是一两个有耐心没多少文化的中老年妇女看着一大群孩子,让他们不要乱跑,等着家长来接罢了。
二、瓜子
有一次,学校要统一做校服,每人交十二元。我之所以对这个数字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我撤了谎。在放学的路上,我和换亲商量好了,每人向家里多要两毛钱,这样我们就可以买两包奶油瓜子。
回到家里,吃过午饭后,我小心翼翼地对父亲说:“老师让我们交十二块两毛钱做校服。”父亲说:“怎么这么个数,不零不整的。”我的脸“腾”地红了,怀着谎言即将被戳穿的绝望心情,小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老师就是这样说的。”好在父亲并有看我,从衣服兜里数出十二块二递给我,嘱咐我小心别弄丢了。我接过钱,背起书包,如获大赦一般,飞也似的逃出了家门。换亲正在前面的路口等我,我们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奶油瓜子,很香甜。但我却再也没有撤过类似的谎,也许是受不了那份心灵上的煎熬吧。
三、破案
那天,我的换亲一路上蹦蹦跳跳吃着瓜子,来到教室,发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很多人围在小辉的课桌旁,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班主任安老师也在。原来小辉放在铅笔盒里的校服费不见了。小辉都急哭了,十二元,那时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啊。
后来小辉回忆起洪义和小强到他课桌旁来过。目标很快就锁定了,他们也很快承认了,他们说钱放在外面,因为我是班长,老师让我去跟着他们把“脏款”追回来,下午的课就不用上了。
不用上课可是一种让人羡慕的特权,而且还得到了老师的“法定许可”。我肩负着重任,在同学们嫉妒和期待的眼光中出发了,说实话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洪义和小强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学习成绩也很差。我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很怕他们会出什么鬼花招捉弄我。
事实上,洪义和小强的“认罪”态度还是很好的,他们告诉我钱放在一口枯井边的石头下面。我们出了校门,向学校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走去,风和日丽,花香草美,如果不是出来“办案”,这可真是个美丽的郊游的好日子啊。在小树林的边上果然有一个枯井,在旁边的石头下面找出了九块多钱,其余的他俩买了两根雪糕、两根糖葫芦已经吃了。他俩还说,买了一个肉罐头,因为打不开,埋在了树林外面的电线杆下面,打算放学再吃。于是我们又去找那个罐头,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洪义说是第七根,小强说是第十根,看来他们是记不清了。
走累了,我们坐在河边休息,我说:“算了,和老师说吃了算了。”没想到洪义说:“班长,别着急,肯定找得到。”于是我们又到一根电线下,小强拿开旁边的砖头,用树枝向下挖,不一会,就看到了那个牛肉罐头。于是大家很高兴,擦掉上面的浮土,看着诱人的商标,我们仿佛能够闻到牛肉的香味。
我们沿着河岸往学校走去,走得很慢,谁也没有说话,能清晰地听到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和小鸟欢快的鸣叫。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小强突然对我说:“班长,你不是说跟老师说把罐头吃了吗?”我愣了一下,没说话。洪义也赶紧说:“是啊,吃了吧。”我没有说话,洪义高兴地说:“好啊,小强还不动手?!”于是他们找来石头、木棍,费了好大力,终于把罐头打开了。虽然里面有不少土渣和木屑,而筷子也不过是用河水洗过的小树枝,可我们你谦我让,又大吃特吃,而这个罐头则好像是天底下最香的美味。让人历久难忘。
后来,我们回到了学校,把剩余的钱交给了老师,又把花掉的钱报了帐,老师说:“他们没有难为你吧?”我说:“他们积极配合,认错态度也不错。”于是老师说:“你们赶紧把钱补齐还给小辉,向他诚肯地道谦。”老师还赞赏我事情办得不错。我的脸上却一阵阵发烧,赶忙和洪义、小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四、余音
老师对我是十分器重的。在某种程度上,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心里很愧疚。然而,洪义和小强固然做了错事,可他们的天真、活力和义气也确实和那美丽的小河、香甜的罐头一起像一幅美丽的画面一样深深地留在了我记忆深处。
当然,也许一起吃罐头对于洪义和小强来说,不过是对我所进行的一次幼稚的贿赂,我们最终也没能成为什么“生死弟兄”或者好朋友。而我就那么轻易地接受了,而且感到愉悦和幸福。唉,像我这种一向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来说,这样的事情也足以让人感到兴奋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