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暖六月
江南的六月,冗长、慵懒。雨季开始蔓延,整个城市朦胧而又潮湿,季节的水痕渐渐地隐匿在时光中,有许多细碎的片段就这样被风吹过,淡淡而去。
这个季节,内心充盈着一些悱恻的情愫,就像随风摇曳的栀子花,散发着幽香,随着七月的来临,姗姗地走进柔软的心坎。
是你吗?电话那端的声音激动、温和,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是谁。请问你是?我迟疑地问。
我是你同学磨子啊,电话那端的男人显然有些激动。那一刻我才蓦然惊觉,是失去联络十几年,小时候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伙伴。没有想到,他还能记得我,而且居然能打听到我的电话。我有些感伤,更多的是温暖。
去市委门口接他,远远看去,一个中等身材,黝黑消瘦男人,戴一幅眼镜,对着我酣酣地笑,那一刻觉得心有些酸酸的。
经过荷枪实弹的哨位,磨子拉着我的手,有些羡慕地说,兄弟混的不错,还有武警站岗啊!
我笑了笑,叫磨子到我办公室坐坐。磨子怕影响我的工作,坚持要在楼下的院子等我下班,看来他还是和小时侯一样,倔强而又固执,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等。
回到家,厨房的餐桌上,摆放着几道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菜,爱人不失热情地给磨子上了茶水。
是嫂子的手艺,磨子眼睛盯着桌面笑迷迷地问。
现丑了,中午时间仓促,蹩手蹩脚的又不会弄,不知道和不和你们老家口味!
嫂子客气了,瞧,这菜啊香喷喷的,闻着都舒坦。磨子嘴巴还真甜,一口一声嫂子的,叫的爱人有点不好意思。
磨子打小就死了父亲,算命的老先生说,若想保住他的命,就得取一个带石头的名字,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档子事。
我和磨子面对面。十几年的光阴,像潮水一样漫过,如今我们各自成家,各有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可是见到的时候依然那么熟悉和亲切。
聊过去,聊现在,那些或深或浅的情感,那些任时光怎样蹉跎都无法抹去的记忆,都被一点点串起,话题随意而又轻松,淡淡的疏离感只是短暂的,顷刻间,便回到了儿时绕着篱笆嬉戏,光着膀子放牛的童年。是的,孩提时光已经久远,但粗瓷大碗里小米稀饭,依然透着眷恋,依然残留在微苦的生命里。
很多时候我们会在生活的喧嚣中忘记了彼此,可是漂泊的旅程,走得再远,依然走不出对友情的珍视。记得那年夏天挥手告别一个熟悉的好友,看他背着行李,穿越车流没入人群,直至消失在视野里,我的眼眶早已湿润。后来他打来电话,轻缓地言语,让我无端地伤感了许久。
磨子走了,他继续去南方打工。长途客车使出站台的一刹那,墨子神秘兮兮冲着我耳边,憋了很长时间才小声道,向你的老婆问好。
哈哈,我用手指狠狠地搓了他的脑袋说,我当你要哭了呢?瞧你,还是和小时侯一样调皮。
挥手道别。磨子怕我伤感显的很平静,但我还是感觉到一些忧伤,一些遗憾和不舍。离别总是带着许多深深浅浅隐痛,许多难以言状的惆怅。
也许十几年和几个小时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重要的是我们留存心底的那份牵挂和惦念。也许在多年以后,有些东西会渐渐淡去,但是心头的那盏灯会依然照亮,那些温暖的笑容。
下班回家已是黄昏,院落的杉树,浸透着寥落的心事,风携带着一些寂静,一些温暖拂尘而来。霞光隐匿在云层深处,暧昧而又柔和。去阳台上收早晨翻晒的霉干菜,发现已经被爱人收了房间,那一刻衣服湿湿的,可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磨子走啦?他蛮憨厚的。爱人念叨着。她的话又让勾起了站台挥别的瞬间。
六月有些许忧伤,些许快乐。这些细碎的心绪,深深浅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凝眸的那些瞬间。六月的雨,缱绻着阳光的味道。像一抹浅淡的香息,浸透着季节的叮咛,微笑而至,缓缓而去。
关于这个六月,关于磨子,关于沉静在心底深处细碎而敏感的东西,都被这场细雨淋漓地润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