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镜子的错
佳丽们都喜欢镜子,卧室、洗漱间、客厅全备着供随时自我赏心悦目;与佳丽相反者大多不喜欢镜子。听过许多与镜子相关的故事和趣事:
30年代红极一时的《秋海棠》,剧中主人公原先天天要对镜陶醉一番,被军阀毁容后带女儿悄悄躲去了穷乡僻壤,家家户户有的镜子独他家没有。
女儿在邻居家见一面圆圆的东西,看着自已的小脸旦好生喜欢,高兴得借回家中。父亲一向视女儿如掌上明珠,这次却生气了。女儿规规矩矩地把镜子还给了邻居。
某国王因为长相有缺陷,宫中禁用镜子,后来一不做二不休,把国中的镜子全部消毁,制镜匠被流放、充军或“咔嚓”一刀了事。
可是脸盆、鱼池,连尿桶里也能看见自已的影子,处处跟他作对;总不能全缴光、烧光与赶尽杀绝吧,于是国王忧郁而亡。
镜子没有错,连眼眸子也能照见人,甚至连别人眼睛发出来的光芒也能“显现”出自己的“影子”,透过人家贪婪的还是厌恶的,欣喜的还是恐怖的眼光,便能够“照见”自己。
看过一篇奇文:一伙男人逛街忽见一美姣娘频频扭动腰肢,他们一时间心动神颤,兴奋中惊慌失措:眼珠呆滞者有之,张口者有之,结舌者有之,手颤者有之,滴涎者有之,踩人足后跟者有之,撞到电钱杆上者有之,恨不能……
不料美姣娘蓦然回首竟吓着他们了。惊慌忙乱之中趔趄者有之,眼镜落地者有之,踩人脚趾尖者有之……原来美姣娘是大麻脸!
美姣娘心里一清二楚,明白这些人突然惊变是怎么回事,后悔自己那一回头。她自认倒霉,从来不光顾镜子,哪料到这里来了一群“活镜子”紧紧尾随,弄得她十分难堪又尴尬。
文艺理论中有“镜子”说与“反映”说两大分水岭。“镜子”和“反映”的说法给人的印象几乎是一码事,细咀嚼推敲才发现了其中三昧。原来“镜子”与“反映”大相径庭,不是一般的不同,不同得那般之独到而绝妙,甚至几乎是天壤之别。先说个故事:
某有缺陷的国王临大寿之际聘画师为自己画像,国王如果满意便馈金银财宝和绝色女子……结果,一个接一个画师都被国王杀了。
国王是个拐子还是独眼。如同镜子一般的如实,当然是要掉脑袋的;把他画成不是拐子又不是独眼,离了谱便说你是讥笑耻笑他,也一样躲不过那“卡擦”的一刀。
一天,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洋画师。人们为这贪钱贪色胆大包天的画师捏了一把汗啊,以为洋画师准得一样被“卡擦”。岂知这画师十分乖巧,画了一张《国王骑猎图》:国王跨雪白骏马手举猎枪,一只眼闭着,一只腿勾着。全不见国王的生理缺陷缺憾,倒是尽显国王之英姿勃勃与威风凛凛。
国王高兴极了,赐洋画师大批金银珠宝,封为东床驸马,兼任总管意识形态的宣传大臣。
洋画师一定是个大彻大悟者,他深谙艺术的诀窍,心知肚明国王是需要人家奉承,却又不能明明白白的奉承他,画国王既不能完全像又不能完全不像,应当能够在“似与不似之间”,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绝妙处。
那个年代还没有典型的说法,但是他有先天之明,已经谙熟了“典型”的绝妙,又融会贯通了我国传统的“迁想妙得”和“离形求似”,既在“不似”之中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国王的英姿与风采,又巧妙的隐藏回避了国王所忌讳的缺陷。
这个洋画师真是聪明绝顶,既“撒谎”又把慌撒得那么天衣无缝、不露撒谎的痕迹和破绽,让百姓们相信国王就是英姿勃勃与威风凛凛,巧妙得不好说画师是“撒谎”。
英国唯美主义作家王尔德说:文艺就是“撒谎和骗人”。 王尔德 先生哦,你岂不泄漏了“艺术家”的天机。
国王当然知道他的丑相不是镜子的错,也不是画师的错,更不是脸盆和尿桶的错,同样不是人家的眼珠子和文学艺术的错。可是,至尊者们的私密,岂容得别人点破,岂容得被老实疙瘩者说穿的?管你镜子有没有错,更不管你制镜师傅有没有错,就是要咔嚓你,你又敢怎么样。
古语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白璧还有微瑕呢,本来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国王们就是这个本性,明明是自己长得有缺陷,长了个什么疮什么疤却偏偏不肯承认,总要遮遮掩掩。
有些国王确实不知道自己有“微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自己的毛病是不容易看见的。有“镜子”作个“旁观者”点拨一下自己,岂不是好事嘛。可就有人就怕别人“点拨”,宁愿把“造镜”师傅一个个卡擦了事。镜子有什么错嘛,仙女岂能在镜子里变成妖魔,妖魔又岂能在镜子里成了仙女。
无论颜面、身体、脑袋,无论外形、心灵、品行,无论轻者如微疵,重者是毒瘤,不轻不重者似伤疤,都有镜子为鉴。不仅有方的圆的那些平平常常镜子,还有脸盆、尿桶,又还有眼眸子,还有眼眸子里发出来的光,还有文学艺术“镜子”呢。
只要不讳疾忌医是能医治的。古语曰“有过知悔者,不失为君子”“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有则改之、修之、治之、补之、清洗之、吃药之、快刀斩乱麻般割除之,无则加勉之,是好事呵。该迎头赶上,莫“虚度了丽日和风,耽误了良辰美景”,“溺而呼船,悔之晚矣”!
有人是怕照镜子,也有人则是麻木不仁,站在镜子面前也看不见自己。如一则笑话里说的:
妻子参观画展,对着“画框”摇头叹气:哎呀!画框里这人这般丑。她蹙起眉毛嚷嚷道:“简直糟蹋了画框”。丈夫赶紧过来把她拽开:“快走,不是画框,那是一面镜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国王就别怪镜子了,镜子不仅没错,还能帮自己找出不足处而“匡正”之。自古就有这样的说法:“不知其非安能去非,不知其过,安能改过”。
“镜子”能够帮着找出不足处,帮着“去非”“改过”,是有功之臣哟。何况有时侯并不一定是国王自己,而是他的左右们长了疤,何必护短,何必帮着别人遮遮掩掩护短呢,弄得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国王自己有疤有斑有疮呢。嗨,就有那样的糊涂国王,有什么办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