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玉兰仍妖娆
五十年前,母校的草坪上有棵高耸的玉兰;浓密碧绿的阔叶,夏日开大花,花色玉石一般洁白和晶莹剔透。
有一天四更时分,五十年前的玉兰忽然闯入我的梦境。几十年不见的玉兰还是那般妖娆、亭亭玉立,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令人心醉。
玉兰就在教室旁,白天在玉兰花的浓郁馨香中听课,晚上做作业还闻着她的馨香。
去教室要走过一条小径,就那小径旁长着茸茸小草的草坪上,立着这亭亭玉立的白玉兰,树高数丈、英姿飒爽。
小径柳丝掩映、影影绰绰,一幅小径深深的美丽画面。女同学和女老师走过其间时候,白的、紫的、黄的衣裙影映在斑斑驳驳的光影中,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时明时暗、扑朔迷离。婷婷袅娜的身影从小径来去时,地下、身上和树丛的光斑不断的起伏闪烁,幽静的小路变得生机盎然,诗意荡漾。
蒙眬的雾天是另一番隐隐约约的雾中看花情趣;下雨时,雨伞下忽明忽暗、闪烁迷离、人影膧朦,更是动人心弦。
深深的画面引人入胜,我抑制不住激情,坐在小径一头望这美丽画面写生,抒小径深深情。
是一张水彩画,小径的隐隐约约颇适合水彩画的“水份感”。可惜下乡插队时为了轻装,抛进了垃圾堆。
每走过那小径时都要依依不舍地看看那白玉兰,白绿相映赏心悦目。
但是,我从来没有走近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山仰止”,只敢远远的欣赏她洁白剔透,赞她的妖娆旖旎,闻她的幽幽清香。或者又是因为功课太忙,没时间去接近;更或许又因为日日风云雷电,不是心仪花好月圆的岁月。
现在,人们以“小资情调”洋洋自得,那年代可不。
那个年代端庄简朴、整齐划一才是美,铮铮气概才是荣,艰苦清贫才至尊,更以牺牲献身为崇高。那时容不得风花雪月,容不得花好月圆,更反对靡靡、绵绵、嗲嗲之气;花前月下属于资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的“专利”。
那时候,“小资情调”“人性”“人情味”是批判会和“大字报”的专用语。“资产阶级”的字眼更是令人心惊肉跳,即便“小资产阶级”的帽子也令人心悸、忐忑,甚至连“和谐”也不很受欢迎。
“和谐”不符合“矛盾规律”“斗争哲学”,更是背离“阶级斗争”的理念。天天念叨的是“批评”“批判”“斗争”“专政”等等火辣辣的词句。花花草草和“革命”漠不相干的。
现在提倡“和谐”,有“人情味餐厅”“人性化服务”“人性化工作方法”“人情味的待人接物”,“情调”和“小资情调”成了高尚、时髦。
那年代提倡学英雄烈士和崇尚献身,赞美不顾死活,歌颂“拼命三郎”。我们班还争得过《杨根思班》的光荣称号。
那年代人们把西装裹在蓝棉布的列宁装和人民装里面。女孩子大多穿白衣蓝裙,忌讳香水,烫发还受冷言冷语,领口大一些会被另眼相看。现在有人公然“笑贫不笑娼”,那年代可没有谁敢如此胆大包天。
我喜欢那棵玉兰也是悄悄的,从没袒露过心迹,喜欢花花草草要沉淀在心底的深深处。
也许不是。玉兰自己喜欢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欢迎人们,所以没谁踏进那个草坪,由它孤芳自赏,由它悄悄的散发出香气,由它冷清清、孤零零。
过去看《回忆录》常不理解,哪能记得那么久远的故事,现在终于知道,美好的东西是不会从脑海中泯灭的。我没忘记老师的教导,没忘记同学间的互相帮助,当然也没有忘记那棵玉兰的雪白和馨香。
都说梦是生活的延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没有思念过它,怎么也会忽然梦见她呢?
对了,我想起过同学,想起过老师,从同学和老师联想到了学校,再从学校又联想到了那棵玉兰,再从玉兰又回到同学和老师。
梦中玉兰还是从前的样子。我也是当年装束,白衬衫蓝裤子和黑力士鞋,畏畏缩缩的踏着那林荫小径。
梦中是晚自习后,从教室返回宿舍。月亮皎洁,像圆圆的玉盘高挂,似水的月光从天空洒在玉兰树上。
玉兰的香气迎面扑鼻而来,草坪上月色溶溶、树影憧憧、树荫浓浓、枝叶重重,好看呵,路白如雪、花儿盈盈。月光下花朵幽蓝幽蓝,微风中摇荡,像同学们温馨的笑脸,向我招手、频频点头。
我晕晕乎乎的望着,望着。草坪一片毛茸茸,酥松柔软如同绿色毛毯,有闪烁的露珠,似一粒粒小珍珠,闪闪烁烁、晶莹剔透。
不忍心踩过去,脱下鞋光着脚从草坪轻步踏过,慢慢挪向那玉兰,脚底软乎乎……呵,原来是梦。
玉兰树早没了,十年前回校聚会就没了,变成了壮观的剧场。然而那个剧场是什么样子,如何壮观,聚会以后不足十年便记不清了,我的记忆里还是几十年前的草坪和玉兰。
“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喜欢那梦,虽然是空的,如果没有梦又从哪儿再看它呢?看来不是对一棵树的留恋,是一片心,一片情。
作词一首表怀念:
月白风清,柳径深深,忽见玉兰枝头绽。雪白朵朵笑盈盈,醉人馨香一阵阵。 碎步轻踏,对月成影,喜高高枝头绽放。玉兰晶莹还依样,妖娆矗立在草坪!
梦搅起得心中一片涟漪,梦魂萦绕中写下这篇回忆,寄语久别同学,一些同学还是多着伤痕离开学习的:
一梦激起千层浪,隔山隔水送君看;
是是非非莫计较,悲喜皆作笑料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