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到，水仙花如期而开。

飘飘然凌波而来，羞答答低垂脑袋，一瓣瓣透明的花瓣向六面散开，圆圆的淡黄色的花蕊，像一张张笑脸，嫩嫩的惹人怜爱。长长的绿裙在水面摇曳，越发显得亭亭玉立。一群下凡的仙女，在清水白石上翩翩起舞。那阵阵优雅的清香，直钻心肺，不醉也难。

忽然想起曹植《落神赋》中描写落神的句子：“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翻译：她行动轻盈象飞鸟一样，飘逸若神深不可测。在水波上细步行走，脚下生起蒙蒙水雾。行踪不定，喜忧不明。进退难料，欲去还留。眼波柔情流动，目光神采飞扬。喜悦润泽着美丽的面容。好象有许多话含在口中，气息中散发着幽幽兰香。）水仙花就是那凌波仙子。

宋朝杨万里《水仙花》诗：

韵绝香仍绝，花清月未清。

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

开处谁为伴？萧然不可亲。

雪宫孤弄影，水殿四无人。

写出了水仙花的高雅，但说她孤傲，那时也许是对的，现在却是不通。水仙花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自从又回到市中心住后，没了种花养鸟的条件，然而，每年冬天，水仙还是要养的。在窗台上放上一、两盆水仙。

记得第一次养水仙花是在一九八〇年冬天。

为了有自己的房子，趁“宝钢”上马机会，我从市区调到宝山。但一时无房给我，于是一家挤进了宿舍，占了两室半套间中的一间。那真是真正的“陋室”，买煤要向别人借“购煤卡”；买米要向别人借“购粮证”。

同事送我一颗水仙球。我也不懂要开“芽”，囫囵地放进搪瓷盆里，养了起来。渐渐地，那球裂出一条条小缝，一个个嫩黄的芽探头探脑地伸了出来，越长越高，碧绿碧绿的，犹如柄柄绿玉做的匕首。又过了一段时间，叶子中间长出了花苞，一层淡淡的薄膜被不断地向上顶着顶着，很快超过了叶子。那是个星期天，晚上从市区家回来，一打开房门，哇！陋室中怎么这么香，浓烈而又清新的香。窗台上的水仙开花了！虽不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但也是“凌波轻窗映，幽香飘室弥”，孔子若见之，也会感叹“何陋之有？”

从此，历来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我，在阳台上种上几盆花，两年多里，生活有了情趣。水仙花，功不可没！

余嘉其清新脱俗，胜喜牡丹之雍容华贵；赞其仙风道骨，胜爱月季之多彩多姿。无茉莉之娇嫩，而不逊芬芳；无桃花之妖艳，而不逊绚烂。开菊花傲霜之后，放梅花斗雪之前，天寒地冻，温暖千家万户。濯一掬清水而不沾半点淤泥。可观赏而不可亵渎。真乃水中之仙也。

辛亥革命烈士，“鉴湖女侠”秋瑾，咏水仙花：

洛浦凌波女，临风倦眼开。

瓣疑是玉盏，根是谪瑶台。

嫩白应欺雪，清香不让梅。

余生有花癖，对此日徘徊。

我猜想，秋瑾是爱水仙的洁身自好；贡献自己的一切，而只要求一抔清水的风格。而她就是在这纷繁动荡的历史变革时期的凌波的仙子。

当今，我们尤需要凌波仙子，而不仅仅是放在各级会议桌上、春晚贵宾台上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