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与喝倒彩
儿时看戏常听见鼓掌声。那是喝彩,表示戏演得好。然而偶尔听到嚷嚷声、口哨声、嘘嘘声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哥哥告诉我那叫喝倒彩。后来才渐渐明白为什么有人喝倒彩。
从前政府不规定演什么戏,没有“喉舌”“主旋律”“为工农兵服务”“齿轮和螺丝钉”“人类的灵魂工程师”等说法。观众喜欢看什么戏,“戏班子”就排演什么戏。那年代的戏剧人才也非常少,自己演戏赚钱自己吃饭穿衣,少数人则为了自娱、兴趣、爱好。
戏院里几乎每天都是三国戏、水浒戏、包公戏,年年一样。所以,观众不仅对戏的故事情节倒背如流,连表演、唱词、锣鼓点都一清二楚,台上出了差错,敲错了锣鼓点、唱错了词、跑了调,就会有人起哄、喝倒彩。
有时演出的不是“水牌”上写的节目,或者临时更换演员忽悠观众,也会引得一阵喝倒彩声、口哨声。
喝倒彩是演员最使难堪的事。但是也有例外,有人把喝倒彩作为自己上进的动力。据说法国戏剧家乔治·费多,开始时剧本写得不好,常引来喝倒彩声。一次他自己竟然也混在观众中跟着嚷嚷喝倒彩。
朋友问他为什么跟着别人一同喝倒彩,他自嘲道:“只有这样才听不见观众的骂声,也不至于让自己太伤心”。 乔治·费多是个聪明人,知道从倒彩中可以发现自己的不足处而改正、提高。
乔治·费多正是在倒彩声中发现问题、总结经验提高自己的创作水平,终于创作出来喝彩声不断的好剧目。
对喝彩与喝倒彩,各人持不同的态度。有人只肯听喝彩而不愿意听喝倒彩,还有人更是想方设法掩盖、打压别人喝倒彩,极力宣传、夸大喝彩声。更还有人组织“啦啦队”给自己喝彩,给别人喝倒彩。
当然没有人真正喜欢喝倒彩的。乔治·费多也是出于无奈,不得不正视现实,他知道有所不足就必然有人喝倒彩。是的,对于倒彩害怕无济于事,打压不起作用,即便发禁令不许喝倒彩也没有用,不喊出声音来的人心里照样喊的。
压制喝倒彩的人不知道喝倒彩与喝彩是辩证统一,可以互相转化的关系,不知道能从喝倒彩的频率中,发现自己到底有那一些不足处。
现在的人看戏不喜欢喝彩,喜欢的便轻轻拍两下巴掌应付,不喜欢看的就一走了之,不看你的戏就是,也不喜欢喝倒彩,何必喝倒彩惹得人家不愉快呢。只有观看体育竞技的时候,年轻观众比较容易激动,喜欢喝彩,也喜欢喝倒彩,常常喊得口干舌燥,据说有人激动得把电视机也砸了的。
戏剧是小舞台,人生是大舞台,人们不仅对小舞台喝彩与喝倒彩,同样也对人生的大舞台喝彩与喝倒彩。日子好了便喝彩,日子不好便喝起倒彩来了,公平公正便喝彩,不公平不公正便喝起倒彩来。
任何事业开始时不免有不足处,或者相反,事业发达了,有了成就以后就自满、骄傲、麻痹大意、唯我独尊,而越来越差便难免被“观众”呼啦啦的喝倒彩。
其实倒彩不可怕,被喝倒彩是一种提醒、激励、督促,知道了自己有哪方面不足,知道了哪些“戏”受“观众”欢迎,哪些“戏”不受“观众”欢迎,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有勇气接受别人喝倒彩的人,才不会怨天尤人,才能面对自己的失误与不足而反省自己,才能有勇气改正,才能走出低谷。肯听倒彩是好事呵,说明还有可能“加油”“充电”,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希望。
生活里不乏“喝倒彩”的事。当然,多是用冷冷的眼神表示,默默的,不像剧院里的观众提高嗓门大喊大叫,是在心里喝倒彩,不发出嚷嚷声,嘘嘘声、口哨声。
我常常深更半夜中被远处传来的鞭炮噼噼啪啪声惊醒,开灯望望,墙上的挂钟已过子时,这时候我就会在心里对远处传来的鞭炮噼噼啪啪声喝一声倒彩:讨厌!
也许是企业开张庆贺的鞭炮礼花噼里啪啦声,或者是赚了许多钱心里痛快,于是没完没了的噼噼啪啪又噼噼啪啪的给自己喝彩。他们只要自己高兴,哪里管别人。周围的居民也一定和我一样不喜欢深更半夜的鞭炮“喝彩声”。
凡违背群众利益的事都难免有人喝倒彩。把大量的民脂民膏花在深更半夜里吵吵嚷嚷,花在影响群众休息的庆典活动,只顾给自己的脸上涂脂抹粉而置群众利益不顾,这样的做法能不被喝倒彩吗?
比如有贫困地区、贫困单位,不惜血本把钱用于“花架子”、“摆面子”,用于攀比,用于顾啦啦队喝彩叫好,这样做能不许别人喝倒彩吗?
有个多数与少数的问题,如果用于提高改善多数群众的生活水平,群众是一定会精神抖擞和你一同喝彩的,叫哑了嗓子也在所不惜。如果仅仅是为了制造虚假繁荣,还害得百姓不能好好的休息,又居无定所,他们岂能不喝倒彩。
至于组织啦啦队给别人喝倒彩就更不地道了。自古以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组织啦啦队给自远方来的客人喝倒彩,以后去了别人那里,别人岂不也会组织啦啦队,给远方来的客人组织啦啦队喝倒彩。
从前有俗话叫做,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俏,儿子是自己的聪明,月亮是外国的圆。现在常常有人大反其道,只有自己的月亮才亮,才大,才圆,才美丽。
实事求是好,值得喝彩就喝彩,当喝倒彩就喝倒彩,有什么说什么,不狭隘,不昧良心。
有人或者是昧着良心说话,或者言不由衷,或是稀里糊涂跟风,或是有意拿别人出洋相,把人捧上天是为了让他们栽得更凶更狠。一定要辨别究竟是喝彩还是喝倒彩,要细细听来,不能懵懵懂懂。如果忘乎所以,搞错了,把倒彩当成喝彩就要上当,就要栽得更凶更狠的哦。
从儿时看戏的小舞台到现在的大舞台,感受多多,把心得体会点点滴滴记录下来以提醒自己,又以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