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死掉一点点

这是一个纽约夜班族的叙述。

他在南方家乡做过房屋粉刷匠、餐厅侍者、仓库管理员、英语老师，还有酒吧服务员。在他决定来纽约之前，老家的朋友们曾经说，“真的吗？我希望你准备好了大把的钞票，还有一盆盆的眼泪。”另外一个朋友说，“那种地方会把你生吞活剥了，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吐出来。”还有一个邻居说：“你会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不用半年你就会逃回来的，不过到时候说不定你已经是一个沉迷于海洛因的瘾君子了。 ”   

正因为这样，他决定努力工作，绝不回南方。来到纽约后，他到一家律师公司，申请到了一个做文字处理的职位。他被录用了，工资超过了他的预期，但是需要上夜班。作者幽默地认为，上夜班的人是努力让世界的齿轮不要停止运转的英雄。      

第一天上夜班时，他在第五大道的一栋针尖状的大楼，46楼窗户上映照着中城和下曼哈顿的璀璨灯火。他们启动电脑，然后往咖啡里倒一包包糖。在那儿上夜班的几乎都是演员，他的邻座上过电视，拍过电影，在律师所上班的同时还在拍戏，还在拓展业务，做别人的人生导师。   

律师所白天有700名律师聚集在大楼里，一到晚上他们就全部消失，留给夜班族堆积如山的工作。有时律师会打来电话询问他们工作进展情况，或者说给几句指导，或者大声嚷嚷着回答其中某一位。他们留在文件上的草书简直像原始人在山洞里的涂鸦。作者在律师事务所做了一个月，平均每天睡三个小时，皮肤开始发白，眼睛看上去像“胡梅尔娃娃”。                           

他白天有时会出去逛一逛。冬天下雪了，纽约的雪就像唐人街上卖的防臭鞋垫，没干净几个小时，就会一塌糊涂。天太冷，为了能躲到地下去，他决定去坐地铁，路上看到在哥伦布转盘广场的长凳上，一个女人在演奏《万福玛利亚》；时代广场的地铁站台上一个男人拉小提琴电影《007》主题曲；磐安车站一对双胞胎跳着令人目眩的踢踏舞。走出地铁，来到克里斯托福大街，只见一个男人举着牌子迎接他，牌子上写着“朝我尖叫吧，只收一美元”。

“纽约真的很适合你。”一个朋友在餐厅里对他说，“你看上去那么精力充沛。”但其实他肚子里灌满了咖啡因，整天觉得身心疲惫。为金钱担忧。他在上夜班时感觉到情绪低落持续了半年左右。办公室里每天晚上都表演一会，很傻的表演来帮助大家提神醒脑，来发泄情绪。他的情绪算是平静的，但是有一次他在上夜班，非常疲乏，钢笔墨水没有了，竟然情绪崩溃地哭了。  

但是他没有返回南方，夜班的刑罚已经过去一半，只要继续努力工作不犯错的话，到了年底，纽约就会因为他的良好表现而提前释放他。（他应该有能力换一个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