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边缘

一位作家为了写小说，进行背景资料调查，要去了解一下住在纽约地道里的那些无家可归者。在百老汇-拉法耶特车站下面有一条快客地道；在不远处的第二大道下有一条海洛因地道；在唐人街的地道里存在有组织的卖淫活动；在河滨公园下面的铁路隧道里，住着一些移民家庭；在中央车站下面地道里的一帮尤其招来非议，记者给他们起了一个绰号鼹鼠族。这座城市共有700英里长的地道。

作者是一个中产阶级的白人男子，进入地道，他没有带武器，没有带手机，身上的钱也尽量少带，只在内侧口袋里藏了好几包香烟。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地道外面逗留，等着某个可以交谈的对象出现，点燃的香烟有点像萤火虫，在地道口闪着红光。

河滨公园下面的地道是所有地道中最有趣的一段，它似乎把其余所有地道的特性和构造都集于一身。它的入口处就在72街，旁边有许多照明设备，像极了大萧条时期的场景。越往地道深处走，光线就越暗，经过了79街、96街一直走到125街，然后就能重见天日了。在那里他遇见了两个离家出走者，一个是越战老兵，一个是阿拉巴马大学橄榄球校队的前队员（吸食鸦片）。一个留着骇人长发的男子自称是地道主。还有一个男人会吹长笛住在顶上的杂物间里，他自称是柏拉图的堂弟。还有托尼，一个念童癖，推着一辆购物车，车里堆满了小小的泰迪熊。这些人一生都在“美铁”电车的隆隆声中度过。

作者在河滨公园地道入口遇到一个女人，住在用木头和金属搭起来的一间棚屋里。每次他都会带一些手纸巾给她，但是当作者特意带了一大盒纸巾给她时，那个女人却愤怒了，大概是自尊受到了伤害。人们在这里食物、衣物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大量的慈善机构分发大衣，平靴和帽子。“流浪是违法的”这一重大难题也不成问题，警察们对他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数人对流浪者不闻不问。没人知道这些人曾经经历了什么，现实的一切会束缚人们的心灵。

所以，纽约光鲜亮丽的地表下，是飞窜的老鼠、脏乱的地道、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纽约租房客

纽约的控房率不到5%，如果被房东赶出来，要再找到一个住处，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如今有许多纽约人的住所是不稳定的。许多房客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公共住房与公共援助这两个机构相互之间是没有交流的。而那些住在上东区的人，他们只要拨一个311就会有人去帮他们铲掉门前的积雪。布隆伯格的行政管理机构不是为穷人而设置的。

作者是专为穷人打官司的律师。在与相关工作人员进行交谈时，他们表示制定新的政策并实施，尚且需要一些时间和日子。作者表示只是想让自己的客户免遭被房东赶出去的厄运，他们有长期租赁的合同。一些地区因为改造，正在“士绅化”，房主企图提高房租。

“如果我们允许这一带的居民结构发生变化，那我们也许该考虑一下撤销长期的租赁合同。”作者提到的所谓居民结构会发生改变，是指地区“士绅化”。问题变得复杂了，会牵扯到阶层，也会牵扯到种族。就拿皇冠高地来说，以前那里的居民是以非裔美国人为主的，而现在主要是白人，真正的白人。美国很难厘清阶级和种族的问题。总之，租得起的住房越来越少。

或许这只是一个种族迁徙的现象。大西洋街以前是一个阿拉伯人的聚集地，如今他们都搬到了弯及地区，在那里组建了一个新的社区。福尔顿街购物中心是收入第二或第三高的商业地区，以前是犹太人区，但是那里现在成为了一个非裔美国人的地区，在那里购物的基本都是黑人。但是，因为在那里建了高档商业区，原先的小店生意就不行了，这就是一种“士绅化”，它排挤掉了本地的小店，引进了大型的联合企业式的购物广场。

通常想要改变某一地区的人口结构，这种愿望会公开的表露出来。1929年拥护下曼哈顿地区改造的人们联名写了一份倡议书，叫做纽约的区域性改造方案，建议疏散现有人口，重建一个高档住宅区，引进新的商店，对下东区的高速路网进行实质性的再开发，以便其更为直接的和华尔街相连。问题是这些新开发的房产会由哪些人前往入住？他们为谁造房子？反正不是为那些以政府补助为生的客户，因为房东根本没有考虑过要让这种人住进去。如果大家都只为占地区收入30%以及以下的人群服务，就什么都不用做。但那样的话，中产阶级就被排除在外，那些老师们、警察们该住到哪里去呢？他们就会搬出去，住到长岛去，因为他们负担不起市内的住房。

十几个全职律师要应对整个布鲁克林地区的2,300万人口，人手实在少的可怜。律师们必须做出冷酷无情的选择，拒绝求助。他们回绝掉许多复杂的案例，因为这些案例会让他们入不敷出。他们尽量只关注那些房东明显违法的案例，涉及到房东擅自闯入、破坏建筑或者故意不对房屋进行修缮，逼着房客搬家，或者使用一些伪造案例等。有钱人的法庭和穷人的法庭有很大的区别，家事法庭、住房法庭、刑事法庭，这些全都是穷人的法庭，这样的法庭是没有公正的。

一些公寓的拥有者以重新装修为由，逼着原来的住户搬家，然后抬高租金。他们会破坏掉厨房和卫生间，房客门不得不放弃，搬家。房客中有些是黑户口的，只好搬家；而不是黑户口的合法公民，又会说英语，就坚决不搬，他们通过媒体报道这件事情。房东很不愉快，就找来一个人住在隔壁，对他们时时骚扰。半夜两三点大喊大叫，房客报了警他们才溜走。房客在这里已经住了23年，从来不拖欠房租，愤怒之下和房主打官司。

“布鲁克林这个地方以前脏乱差，后来治理好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代价就是牺牲掉这些早先住在这里的人。现在这里很方便，凡是曼哈顿有的东西这里一样不缺，但是物价太高了。改变是朝着好的方向，但是这里越变越漂亮，开销也越大。”“我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为了让新人进来，许多人被踢出了自己的家，直到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头上。我很不希望自己像一只小动物被人一脚踢开，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才会有力量，我们要抗争，活的有尊严，直到解决问题。”

“这不仅仅是一间公寓，也是一片社区。房租很贵，我要去哪里呢？这意味着我将离开纽约，而这并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住房法庭太糟了，慢吞吞没什么用，完全偏向房东，谁有钱谁就有理。他们不管别人，我觉得他们喜欢帮着富人，而不是穷人，有许多法律是帮助保护房客的，但法庭上并不注重这样的法律。”

读到这里，我想，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记》“慧马国”里已经将法律的真实面目讲得很清楚，法官们一定会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有钱人说话，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