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子与匣子
渔船在风暴里迷失航向漂流到一座荒岛上……
灾难过去,渔船走了,旱季来临。潮水释放着一浪高过一浪的酷热。这里其实是一个面积不足一千平方米,一个台风就可以搬家的沙洲。在这寸草不生,连海鸟都不肯落足的荒滩,居然生存着两个外来的“游客”。一把耙子和一只匣子,它们是被遇难的渔民从船上遗弃在这里的。
匣子的胃口很大,但它没有手脚,无法靠劳动获得食物。耙子则拥有伶俐的手,掘几尺深的沙滩,千辛万苦地找到一点苦涩的淡水来维持生命。退潮了,耙子就去赶海,捡拾被潮水冲上来的贝类、鱼虾、海藻来垫补虚弱的身体。耙子终于折服于中午的日光浴。它多么想藏在匣子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啊!但是,匣子却以雌性本能的自卫断然拒绝。可耙子每次归来都把获得的收获送给它。
蔚蓝的大海仿佛由蓝宝石镶嵌,映衬着点点白帆;眼前的海碧绿的晶莹,希奇古怪的鱼儿在翡翠里撒欢儿;骄阳下的沙滩洁白发亮。每当日出和日落时分,无数美丽的珊瑚、贝壳被金色的浪花的簇拥着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只有在这时,耙子和匣子才在孤独与荒凉中得到了一丝宽慰。
潮水冲刷着时间的棱角。耙子发现白沙里居然深藏着黄金!它把那金沙一颗一颗地堆积成一个小小的圆锥体。它迫不及待地捧起所有的金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金光,爱不释手。那金沙却顺着它的手指滑落了出去。耙子越抓紧,那沙金流失的越快、越多,以至它手中拥有的金子变得寥寥无几。这是为啥?它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匣子正长着大大的嘴巴,瞅着它发傻。耙子气急败坏,将手中仅存的金沙狠狠地扔在了沙滩上。
看着无奈的耙子,话匣子打开了:“耙子哥,你咋这样?把那手中的财富白白地丢掉?”匣子好似醒过味来:“管它多少?还不赶快把那沙金放到我这里!我的肚子大着呢!”这话无疑给耙子的心情火上加油。但是,它眼看着正在涨潮的海水一步步的逼近,恐怕那浪潮将它费了好大牛劲才得到的金子卷走,终于恋恋不舍地将淘来的金子寄存在了匣子里。
打这以后,耙子对匣子每次都是不劳而获充满了憎恨。平日,它们还是相互依存着生活,但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沉寂中煎熬着荒岛上漫长的旱季。时光流逝。五个月以后的一天傍晚,耙子还像往常一样,在退潮时追逐着浪花去赶海。
怪不?它从来没有像今天把海赶到那么远,而且得到了一颗硕大的珍珠!那一刻,海浪极其柔情似水地托举着灿烂的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决无酷热之感。同时,西方的天空出现了双道壮丽的彩虹,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红、黄、白、紫和好多过渡的色彩!耙子有生以来从未见到如此天堂般瑰丽的景象!它被眼前的景象和意外的收获陶醉了!
耙子忘却了近半年的孤寂与怨恨。它欢呼着,雀跃着,几乎忘我地回到了匣子的身边。与耙子的激情对比,匣子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在西方壮美的景色里面沉似水。它用前所未有的镇静迎接着耙子的归来。耙子夹在尴尬之间。突然记得在船上的时候,渔夫对他的儿子说:“西天的双虹里藏着可怕的风暴……”在渔船遇难以前,渔民叫喊着:“不好啦!西边的双虹出现了!”紧接着,渔船摇晃得天旋地转……
再看,西方的彩虹渐渐暗淡,最后隐去。还没有落下海面的夕阳此时不知哪里去了?匣子突然觉得脚下有惊天动地之声,小小的沙洲由天堂顷刻间变成弹丸之地。毫无水性的耙子在一场灭顶之灾面前彻底抓了瞎。相反,那从四面八方压来犹如铅块似的乌云舒展开了匣子久违的微笑。沙滩上爆发了耙子垂死的挣扎:“风暴来啦!你还笑啥?等死吧!”
奇迹出现了!匣子在风暴里舞蹈着生命的旋律!它在翩翩起舞中轻柔地解开纱衣,露出少女般美丽而丰满的胸怀,越发的美丽!那是海面升起的的第二轮太阳!耙子崩溃于性感的欲望,在一片金光里走进一种伟大……
旱季结束了。台风卷着巨浪带走了那片沙洲,带走了耙子与匣子的所有的苦难和伤悲。狂风、恶浪、闪电一次次击中匣子柔弱而刚毅的身心,好似一叶孤舟在波涛中毫无定向地漂泊……突然,从匣子里伸出一只耙子,奋力地与旋涡争流,准确地把握着希望的航向……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位八岁的娃娃在海边玩耍时,无意中从沙子中挖出一只岁月班驳的匣子。他惊喜而好奇地望着爸爸:“这匣子里是海盗留下的宝藏吗?”爸爸牵着他的小手:“别打开它,让博物馆的考古专家去解答吧!”
博物馆里,人们惊奇地发现,匣子里藏着会发光的海螺、珊瑚、沙金、珍珠、玳瑁……其中,还有一只绣迹斑斑的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