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哭泣
这个冬季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轻轻推开我的房门用柔弱的声音唤醒我。她一脸的泪水,苍白的灯光照得她的脸旁更显的憔悴疲惫。她模糊哽咽着说,孩子,我又梦见他了。他还是一幅千年不边的模样,笑起来永远是那么的好看。那声音,痛苦中夹带着喜悦,苍凉中拥有着绝望。
我轻轻拥她入怀,用手拭去她冰凉的脸上的泪珠。看这她头上的丝丝白发,我的泪,不曾流出,只是灌满胸腔,痛苦不曾流露在脸庞,只是慢慢的腐蚀我的心脏。我看看表,凌晨四十三分钟。
万籁俱静的寒夜,人们早已在被窝中沉沉的幸福的酣睡。而她,从梦中惊醒失眠,然后以泪洗面。
而这个梦,不是噩梦,是一个甜美的梦。
可她,却让这个做了十几年的甜美的梦折磨得不堪入目,长期的痛苦没有让她变的麻木。痛苦,带走了她的容颜以及人生之中最珍贵的年华。
她说,刚才我又梦到他了。他还是那幅漂亮的模样,笑的时候嘴角上扬,浓农的弯弯的眉毛。他乐呵呵的对我说,我回来了。当时我心里高兴极了,泪都留了出来。我狠狠的抱住他说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终于不再害怕了。
说到这,她放声痛哭,泪水成河。同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的幸福,又是那么的悲哀,是那么的温柔,又是那么的沉重。
那个梦中的男人,已离开她十四年了,她也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了十三年。可是,她感觉不到和她同床共眠的男人给她的安全感。也许,只有他,她才不会担惊受怕,也许永远只有他,才能给她温暖结实的怀抱。
我紧紧的抱住她,尽量给她一点温暖不让她冻的僵硬。她的容颜,已超出了她这个年龄所拥有的界限,她提前苍老了。她那温柔似水的柔情已消逝了十几年,只有在那些发黄的照片中才能重现;她那灿若桃花的面容也很难再现,只有在我脑海中闪现出很多年前那些零碎的画面。
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自我懂事起就犯的一个大错误。我以为她自从跟了后来的这个男人,她就会慢慢的幸福,在时间的流逝中会感受到他给她的爱情。可上,这么多年了,她依然痛苦,而且是这么的痛苦,这么深深的痛苦。
她哀伤的说,虽然这么多年了跟着他,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还是想着死去的他。我真的一点都不高兴。
十三年前,自从他跟了她,他就付出了他的一切。他努力的工作,给他所有的爱情,抚养她的一对儿女。他还听从她的话放弃了教师的职位下海经商(那时的教师工资不上很高)。
他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以及对另一个男人的思念。她,总是发脾气,摔东西,然后哭泣。他,总是默默的站在一旁,任凭她撕烂他的衣服,抓破他的脸,摔坏家里的家具。他爱她的任性,爱她的哭泣,更爱她灿若桃花的笑容。
后来,她终于不再哭泣,而且有了笑容。他就乐得像一个小孩子,笑容在阳光底下特别的好看。我以为,她认命了,接受了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在有一年过元旦的时候,我送给他们一张贺卡,上面写着张信哲《宽容》里的句子:你的宽容,还有我温柔的包容,没有泪的夜晚是天堂。
可是如今,我发现我错了,错得很厉害。她依然没有忘记那个在天堂里的他,而且还在日夜的仰望。
她停止了哭泣,擦擦早已蒸发又流出的泪水,又说起关于他的事,那些我已经听了很多遍的事。而这些事,大多都是关于他的坏。
她说,有一次我和他吵架了,他好几天都不理我,不和我说话,然后我就跑到你外婆家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去接我了,还好我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他说,以后我一发脾气你就打我,我不还手的,真的。他还说,回家给我做早饭吧,我最喜欢做你吃的早餐了。
她笑了,露出了我很小的时候所见过的笑容。她在沉思,在憧憬,在回忆。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却又是那么的让人心疼,虽然夹杂着浓浓的甜蜜。
她,是那个在荒山上沉睡了十几年的男人的幸福,是他短暂生命中最伟大的骄傲。沉睡的他,值得她一辈子的回味,也是她一辈子的痛苦。
可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已死去的他。他是否还会义无返顾的包容她,爱她,他是否会绝望。
她继续说,还有一次……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
窗外,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阴冷和刺骨的冰凉,万籁俱静中万物已经冻结。在这个夜里,哭泣的她,沉睡了很多年的他,还有在千里之外工作的他,是否会真正的彼此打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