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跟如今的生活比起来,故乡的确是这样,但在那时我并不觉得。
农场按分场、连队划分,十三、十四连由一条马路贯穿,连在一条线上。我家紧靠马路边。路边长着几颗刺槐,马路从村中穿过,两边都有人家。那时每户人家都有两三个小孩,巷子里时常都是三五成群的少年。
门口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故事很多。
春天,油菜花金黄的时候,蜜蜂嗡嗡的闹着,蜜蜂飞到小土墙上,钻进一个个小洞,孩子们用小木棍把蜜蜂从小洞里掏出来,放进火柴盒里,有的将蜜蜂的尾巴一拽,拽出蜜来吃。那时候,野蜜蜂很多,没有人跟我们讲要保护动物。槐树开花的时候,孩子们会聚在一起爬上树,摘下槐花大口大口地嚼。桑叶茂盛的时候,我们会爬上树去采摘桑叶卖钱;桑葚成熟的时候就爬树采摘桑葚,吃得满嘴紫红。爬草堆,跳草堆,翻跟头,杂技团来村里表演,其他东西学不上,翻跟头、倒立,这些基本功还是可以的。几个男孩常常倒立着向前行走,那个时候不会翻跟头的小孩很少,会被别人嘲笑。
放学以后,孩子们都是提着篮子奔向田野,挑猪草,挑羊草。贪玩的就在河边玩或去爬树,天黑回家时,就用树枝架在篮子底下,上面覆盖一层猪草、羊草回来应付大人。被发现以后,就是一顿打骂,我经常会听到来自后家院子里的骂声,“大枪毙”、“二杀头”,他们像猴子一样乱窜,我家桃树上的桃子也经常不保。
夏天,遇到暴雨,路上的积水漫过膝,小伙伴从家里拿出长桶当做小船在水中滑行。那水面飘荡的小船和欢笑,回荡在记忆里。
冬天下大雪,白雪盖得很厚。一大早起床就听到门口喧闹的声音,妈妈笑着说,他们几个在门口滚雪球,滚成两个很大很大的雪球堵在路中间,上面堆上雪人,说是站在那边站岗哨。戴上帽子,点上眼睛和鼻子,手里拿着棍。
派出所的所长据说是一个退伍军人,说有一天在这条路上,他的自行车被几个小强头围住,想要抢他的自行车,结果被他三两下就撂倒,根本不能近身,这成为当时的一个传奇故事,他的儿子和我同学,这也值得自豪。
东边的水井是最热闹的地方,一边是压水井,一边是水泵抽的大水池。每天清早,十三连和十四连的人都会过来担水洗衣裳,哗啦啦的水声伴着欢声笑语。那水是甜的,清澈的。十四连的独眼单身汉常常在这里唱歌,自编自唱,还很顺口。
后面的一条小河不甚宽广,里面总是长着野荸荠和菖蒲,我经常在河边拔荸荠。有人说后屋的老头是个强盗,当年抓捕他的时候,他曾经越过这条河,很勇猛。关在狱中,60岁才放回来,高高瘦瘦的长得还挺英俊。妈妈说那时所谓的强头,有的是国名党的逃兵。
春节的时候我们去江兰家玩,宝贵这个大男人竟像个小孩,和我们捉迷藏躲在床底下,我们用棍子把他赶出来,赢了他家许多的瓜子,开开心心地笑着走了。我和江兰打架,把她压在底下,自己却坐在上面哭了,我不知道委屈什么。和马小三扳手腕,输了被刮鼻子,却生气地哭了,那时候真没多大的气量。放学的时候,一路上摘人家的蚕豆,串起来回家蒸着吃,一个女的一直追到家里,妈妈说“你也太小气了。”从外婆家回来走累了,让一个骑车的卖糖人载我回家,我就坐在大杠上指道,他竟然把我送回了家,妈妈说我胆子好大。现在想想,都是那时的人好。
老家十三连因为拆迁,已不复存在,如今已是良田万顷。当年的村落、小河、老井、炊烟、马路都不复存在。偶尔,梦里再见那炊烟袅袅升起,宁静安逸的故乡仿佛还在那里。
邓丽君歌里唱到“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我能理解儿时的同伴再聚会时,不断地唤我小名的原因,故乡有我们共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