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系列
在小城能与牛系列齐名的特色名吃当属羊系列了。
羊系列与牛系列一样,都是做系列的。也就是说,除了羊毛、羊角、羊肠、羊粪不做,什么都做。羊系列与牛系列不一样的是,牛系列属卤菜,而羊系列除了卤,还炖,还炒,还煨,还煎,还烩,还煸,还蒸。这就看羊的部位了,啥部位有啥部位的具体做法。譬如龙骨(脊椎)得炖,啥佐料不兑,就白水炖着,直到汤变成乳白色,像奶。这汤喝着抓口,补钙。一般这是头道菜,一圈人围着,先喝羊汤,再啃骨头,解渴又解饿;譬如羊睾丸或羊鞭得炒,兑上孜然和其它佐料在爆火上炒,这样吃着脆、嫩、滑、够味。这道菜是羊系列的主菜,养颜生津,壮阳补肾,一般都点;再譬如羊胎、羊血和羊肺叶得煸,羊头或者羊肚得煨,羊蹄得卤,羊肋肉得蒸成扣碗。等等,等等,花样很多。总之,俩字:好吃。仨字:吃着美。四个字:清是得劲。
但做羊系列的马老板并不是一个很精明的人,甚至有点愚钝。他的铺面不大,就三个小雅间,三张桌子,每天的接待量很是有限。你要吃,必须提前定座,晚了,对不起,得等,等人家吃完了,你再坐。马老板的不够精明还表现在生意的不连续上。他每年都要歇业两次,雷打不动。一次是入伏后,要关门歇伏。再一次是进入腊月,说是天太冷,受不了,得关门。爱吃羊系列却吃不到的人就骂:日乖,这家伙跟钱有仇,好好的票子不知道赚。
马老板一点也不顾忌这些,关门后就整天优哉游哉的,坐个茶馆,玩个小牌,来个小赌,喝个小酒。神仙似的。
别人就趁机按他的做法炮制羊系列,怪,就是做不出他的味道来。食客不满意,模仿者也独自闷着气。看来活该人家马老板发羊系列的财。不服不行。
马老板的羊系列真正叫响整个小城,是某个政界要员尝了羊系列后的事。过去光顾羊系列大都是进不起大馆子的平民百姓,某日,那个政界要员不知何故光顾了羊系列,尝后连呼,好吃,好吃,清是好吃。随后在一次相当规模的干部会议上,又不知何故居然提到了羊系列。他是这样说的:羊系列很好吃嘛,既饱口福,又经济实惠。我们为什么非要进酒店呢?让客人尝尝我们的地方特色,既节约了招待费用,又推介和保护了地方名优特色,何乐而不为呢?倡导节约,预防腐败,就要从这些小事做起,从把住入“口”关做起。
于是羊系列名噪一时。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纷纷把羊系列定为接待点。一时间,因定不上座,或者因定座相互冲突的矛盾几乎天天发生。怎样能让客人吃到羊系列,或者说怎样能定上座呢?已成为各单位负责接待人员最为头疼的事。
人们都呼吁马老板,乘势而上,扩大规模,增设雅间。甚至愿意出资的合作者也找上门来,提出三七分成。马老板自然是七了。
马老板对此置若罔闻,不但不扩大规模,而且连羊系列的供应量和工作时间也舍不得增加和延长一点。一到时候就封火,谁急也不中。叫人费解的是,他依然保持着一年两歇的习惯,一入伏和进入腊月就关门,整天优哉游哉的,坐个茶馆,玩个小牌,来个小赌,喝个小酒。神仙似的。
想吃羊系列却吃不到的人,还骂。骂他真是傻逼到家了,根本没有顶点的经营意识,算是跟钱结大仇了。
腊月,小城来了位贵客,点名要吃羊系列。赶紧派人去安排。接待人员开着小车终于在茶馆找到马老板时,他却连头都不曾抬,看着手中的牌问,你不知道俺歇了?人家说,知道,知道,不是情况紧急嘛!马老板仍不抬头,只顾发牌。人家又说,你就动动贵手吧,价钱随你说。马老板说,给一箱子金砖也不整。人家说,要吃羊系列的可不是一般人呀,你应该感到荣耀才是。马老板“嗤”地笑了,说,啥大人物呀?他不屙屎?不放屁?不打嗝?他不照样是人嘛!人家也笑了,说,你说的对,要不咋想吃羊系列咧?又求道,你就做一次吧!马老板依然看着手中的牌,说,既然他是人,那就按俺的老规矩办,不整!人家就不耐烦了,说,你到底给面子不给?马老板不理茬,不紧不慢地洗着牌,把人家生生地凉在一旁。来人的脸就胀红起来,说,好,算你厉害,我都不信了,你这个二杆子!就忿忿而去。
过完春节,羊系列又开张了。生意依然火爆。但刚入夏,马老板就歇业了。人们就纳闷,还没入伏呀,这家伙可歇了。
关了门的马老板,依然优哉游哉的,整天坐个茶馆,玩个小牌,来个小赌,喝个小酒。神仙似的。人们就问他,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恁好的生意咋也不做呀?马老板就有点不耐烦了,说,洗牌,洗牌。
一直到入秋,马老板生意始终没有开张。人们就开始猜测。有两种说法。一种是,马老板得罪了有关人员,人家不断地上门找事,整不成了;再一种是,单位光签单不埋单,欠的够呛,开不下去了。
人们就在遗憾中开始慢慢的淡忘羊系列。
当人们快要把羊系列淡忘的时候,羊系列却又开张了。老板还是马老板,铺面还是那个铺面,还是那三张桌子,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一切如故。
小城人似乎都很怀旧,生意很快火了起来。只是食客大都是进不起大馆子的平民百姓。一如当初。
知情人说,这个小城的主宰者又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