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现场调研

9月12日上午8点50分，开快速船的卢大傲准备将几位游客从水城码头上运进库区。薛松和高贵发现船上没有救生衣，薛松赶紧坐在船上制止航行，高贵在岸上抓住船的缆绳不放。

“我们的价格已经讲好了，几天都没有搞到一笔生意，今天你们就法外开恩，让我将这趟生意做了，下次保证将救生衣带在船上”船主卢大傲向薛松和高贵央求着。

“今天说么事都不行，除非你将救生衣拿上船。平时叫你带，你总是不听，这笔生意做不成也不能抱怨我们，我们有我们的职责，有我们的难处，我不能因你赚钱而砸了我的饭碗！”薛松不容商量的说。

“老板，你开你的船。理他们干吗！这是我带来的客人，你们这样搞是破坏旅游环境，很多事情都是你们这些人搞坏的，小心我去投诉！”一位小年轻不满薛松和高贵的管理。

薛松坐在快速船的船头不让游客上船，他对岸边的游客说：“大家出来玩就是图个快乐，图个安全，出门在外相互间不要赌气，要是他有救生衣你们就坐，没有救生衣我就不下船。我们这样还不是为你们好！要投诉是你的权力。”

“我们都会游泳，坐快艇就是图个刺激，谁愿将救生衣穿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事也不找你，你操那多心干吗？”二十几岁的漂亮女游客不高兴说薛松。

“坐快速船必须穿救生衣，我们怕的就是万一。你找不找我是一回事，我尽不尽职责是另一回事！”薛松回答道。

季元来到码头上检查薛松他们的值班情况。他看到薛松、高贵与乘客吵起来了，就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还像搞真的一样，我和游客们与你们讲了办天好话都不起作用。不做生意我们吃么事、喝么事？你们的这钱那钱还要不要？低头不见抬头见，成天搞的那吓人，事故在哪儿？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游客都让你们成天无事吓跑了。要是这生意做不成，我一家老小到你们家去吃喝，你们的钱也别想要！”船主卢大傲在游客的怂恿下情绪更激动起来了。

“卢老板，你到哪家吃饭是你的事。我们与你们打了这多年的交道，你们应该很清楚。就是挨了打，我们不是照样在管理，照样没有让步。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如果不是担着一个责任，你就是八抬大轿抬我来管理我还懒得管，难道我们天生的就是傻瓜！”季元也显得很无奈。他同这些船主打交道太长了，内心的酸甜苦辣太多了。就是这个卢老板，四年前，差点掀了季元家的饭桌。

“老卢，你同他们谈个鬼呀，他们成天搞的就是这个买卖！成天在这说注意安全，游客们吓的来都不敢来了。我们快速船搞了三四年，么时出了事故的？没有游客我们就没饭吃，没钱交你们发工资，你们也只能喝西北风。救生衣我现在拿来了，再没得屁放了吧？”卢老板的妻子抱着一抱救生衣边说边往船边挤过来。

看到船主老婆拿来了救生衣薛松就从船上下来了。几个游客哄堂大笑，季元他们三人既是一脸的无奈又是一脸的欣慰。

“没有事故就不能说不预防，他们管理是他们的责任，出了事就晚了，到时候哪个游客还愿意来？季元，季市长来了。”人群的后面有人大声说道。

季元回头一看是交通局的章局长在说话，码头中间停着三辆轿车，车边站着一群人。人群中有季副市长、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王局长等，季元赶紧上去同章局长他们握手打招呼。

不知那个游客说，市长大人来了，你莫耽误人家的宝贵时间，快点开船走唦。卢老板待游客坐好后，快速启动船舶离开了码头，船后掀起了一尺多的波浪，船上边坐的两个女游客还将手伸进水里戏水。

“季元，今天季市长一行是来搞水上安全调研的，你陪季市长在船上先看看！等一会你将情况认真汇报一下。”章局长说。

季元同季副市长、王局长等人一一握手。今天是水城的冷集，码头上没有几艘船，码头的左边停泊着八艘小客船，有的船主将船舱锁好后到镇上去了；码头右边停泊着六艘小快速客船。季元一边陪季副市长检查一边向季副市长汇报执法如何难，经费如何缺，同志们已有三个月没有发工资。季副市长听到说经费短缺时脸色一沉，章局长朝季元看了一眼。季副市长在快速客船检查时发现有的船上没有救生衣，有的船上救生衣集中装在一个袋子里，季副市长问季元：“救生衣是怎么落实的，这是个老问题，怎么能装在袋子里呢？”

“这救生衣都配足了的，他们怕放在船上没人看管丢失了。这些小快客生意不好，船主一般将救生衣放在撵客用的摩托车上。他们在通往码头的路口等着，发现有小车向码头驶来就骑着摩托车撵，谁撵着客人，生意就归谁做。”

“谁批准他们将救生衣放在摩托车上的，这纯粹是搞日哄，我有几次到库区里去发现船上没有救生衣，船员也没有叫乘客穿救生衣。你们海事处是怎么在现场监督的？只知道没有钱，不管事。没有工资也跟我讲，这违章的不能罚款？罚款的不是钱？这样搞工作谁给工资？季元，我告诉你。再发现这样的问题，你就给我走人！”

他一直听着，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刚才的情况你又不是没有看到，我们怎么没有管理？工作这么难，执法环境这么差，工资经费这么缺乏，你们替我们解决了什么问题？只强调责任，不管如何落实责任。没有工资发，同志们哪来的积极性？起码的管理设备都没有，同志们如何管理？叫我走，我就走，不是一直想走还走不了吗！季元挨了批，他一直听着，他的脸色愈来愈红，他准备对季副市长也发一通脾气。

他说：“季市长，刚才……”

“季元，你们的管理条件很艰苦！季市长说什么你就听着，要加强管理，尽可能的消除事故隐患。”章局长怕季元在季副市长面前发脾气忙打断季元的话。季元看了章局长一眼只好忍着。

他们一行又来到运送库区乘客的小客班船上，电视台的记者忙着摄影。季副市长查看了几艘船的证书，边看边同船主就安全管理聊了起来。

船主徐明华人比较爱说话，他见季市长到他的船上与他谈安全工作时，他趁机说道：“这安全工作是该抓。今天市长来了，我想代表船员向市长反映一点情况，不知市长是否愿意听？”听徐明华这么一说，其他几位船员马上围过来，有的船员说：“是该说说了！”

“老徐，有么事等一会与我讲，市长该是有多忙啊！”季元抢着说。

“跟你讲？我天天跟你讲，你能解决得了？”徐明华不满的答道。

“老徐，有么事尽管说。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与你解释。”季副市长对徐明华说道。

“老徐，有事以后再说。季市长他们忙的很，你莫跟着凑热闹。”季元继续阻拦着。

“季主任，今天这好的机会，该说的我一定要说，你阻拦也没用。”徐明华不顾季元的阻拦。

徐明华和另二个船主一起随季副市长到了海事处，办公室里面挤的满满的，天气又热，办公室没空调，一台电扇飞速旋转着，大家脸上、背上还是大汗淋淋的。

季副市长坐在季元的办公座椅上，顺手拿起季元的公示牌翻看着。正面山水市地方海事处几个字用粗大的楷书书写，姓名季元，职务主任，职称经济师，编号01；反面用粗大行楷书写着：宁为安全操碎心，不留隐患害人民。

章局长征求意见道：“季市长，开始吧？”

“好，让老徐几位船老板先说说。”季副市长回答道。

徐明华干咳了一声说：“季市长，别的我不说。一是我们库区里几万人经常坐船进出。这码头上是否该建一个遮风避雨的让乘客坐一下，我们坐在这办公室里吹电扇还嫌热，乘客顶着烈日晒是个么滋味，你们刚才也感受了一下，库区里的群众也是人。二是这船上的各项税费能否免了，我们主要运送的是湾里乡邻和读书的学生。热集跑一个来回，冷集船在家闲着；有的线路船太多了，三四天才轮一次。湾里年富力强的都外地打工了，在家的是老的老、小的小，我们一艘船3万多元钱和一个硬劳动力，毛收入搞不到15000元钱，这油料钱、设备钱、船舶维修钱和各种税费钱以去，一年到头落不到3000元钱。”

“3000元？老徐你在说大话。去年一年我2000元都没搞到，还不如在外打工呢？”另一个船主余学忠插话道。

“你莫打岔！这工商、税务、环保、治安等单位，平时有事找他们难，收费时就来了，不缴费就锁船带人，我们经济上、心理上都承受不起。海事处的几个人成天在码头上守着，一会说这里不安全，一会说那儿有隐患；今天这设备，明天那证书，后天还有一个牌子，那一项不是要钱去落脚！有时候船上多坐几个人他们不依不挠，要警告、要罚款。我们晓得安全是重要，也不至于多坐几个人就出问题吧！再一个，现在库区群众生活水平改善了，用上了液化气。这液化气不允许上船，办红白喜事的烟花鞭炮不准带，叫群众如何弄进库区？有些事能灵活就灵活一点，为这事我们不知同海事处的几个人吵了多少嘴。上次薛松要收一位乘客的鞭炮不是我拦着两人差点打起来了！最后一个问题是群众在河汊下的渔具妨碍航行的事情，我晓得政府整顿治理了几次，前脚治理了，后脚又铺了，船主与网主经常扯皮，这个问题不解决好迟早要出大事。”徐明华曾经是大市委书记联系的专业户，山上有果树，河边有围垦，还养了几十头猪，是远近有名的能人，见过大市面，说起话来口若悬河，季元一直在做笔记，刚开始他生怕老徐说些对海事处不利的话，后来越听越觉得好笑，季副市长说海事处没有管，徐明华说海事处管理太严了。

“老徐说的几个问题很重要，我们都记了得。候船设施的事情，章局长你们要抓紧向省里反映，我们现在是‘直通车’，可以直接找省厅争取项目资金，尽快解决群众避雨遮阳问题。税费减免涉及部门较多，政策性又很强，我回去有机会在政府办公会上提出来研究一下，减免可能性不大。至于安全问题可不是小事，昨天没出事，今天没出事，不等于总不出事，安全检查工作以预防为主，我们船上有时装几十个人，还带有‘三品’，有的救生消防设备都不配、不带。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真的出了事我这个市长就当不成，其他领导也要受处分的！海事处还要加强安全监督检查，依法履行职责，不要怕得罪人，我们有时宁愿‘听骂声’，也不愿‘听哭声’。你们几个船主特别是老徐同志，思想觉悟很高，平时要多宣传安全，多理解、支持、配合海事人员的工作。他们也不容易，一年到头风吹雨打搞安全检查，现场监督，真是像这块牌子上写的那样，‘宁为安全操碎心，不留隐患害人民’。不违法的致富我们支持鼓励，人命关天啦！安全隐患要坚决消除，要坚决予以打击！老徐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季副市长最后征询意见道。

“没有么事，候船问题解决了就了了库区群众的一个心愿，税费减免的事情还请季市长放在心里。”徐明华说完后就带领3位船员向外走了。

 

【二】管理难破题探讨

中午，季副市长等在财政学校吃完饭后没有休息，又开始了调研。水城镇分管安全工作的白向东副镇长也从驻点村里赶回来了。这个白向东副镇长去年因安全问题背着一个处分，所以对安全工作不敢马虎，他又将水城镇一把手镇长海阳请回来一起陪同。

白向东副镇长就水城镇整个安全工作进行了认真细腻的汇报，特别就水上安全如何安排节假日镇党政成员到码头值班；如何就学生放假、返校乘船进行分流；如何与村、船主签责任书；具体工作如何难等进行了汇报。

镇长王海阳也就如何把安全工作摆在重要位置，多次检查、督促安全等进行了补充。

季元认真地将前一段的安全隐患整治工作进行了汇报，他想同志们所做的工作不能埋没了。他说：“在整治工作时，海事处认真制定了整治方案，做到了提高认识、不存侥幸，加强宣传、不拘形式，监督检查、不留死角，督促整改、不遗余力，严格处罚、不徇私情，隐患不除、势不收兵。进行了大张旗鼓地宣传，大动干戈地整治，大刀阔斧的作风建设。”

季元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山水市水上安全最突出的隐患问题及原因表现在5个方面。一是无证船舶在一些地方长期存在，特别是朝阳寺镇的朝阳寺水库，总共有8艘船，每天有3艘船在从事短途客货运输。这些船建造非常简陋，船上除了一台柴油机外没有任何设备，根本不符合最低的检验发证要求。上次，我们检查发现有艘船边航行边用抽水筒抽水，装载的大部分是到山外读书的学生。朝阳寺水库地处偏远，离我们海事处90多公里，管理很难，对该地船舶下达了4次海事执法文书，船主理都不理我们，我们配合朝阳寺镇取缔了几次也未见效果。只好全部送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去年11月8日，我们同法院的2名法官到朝阳寺水库去强制执行，只找到2名船主。对一名船主罚款300元，冲抵执行时租用船费200元；另一名船主朝阳寺镇担保，保证今后不搞运输后由法官进行了批评，其他6名船主躲在山外找不着。法官说第二天还有重要的案子要处理，我们只好用车将法官送回山水市。晚上，还在外面的小餐馆里招待了法官一餐。我们海事处的4名同志，从水城镇到朝阳寺水库来回200公里，跑了一整天，只处罚了2名船主，还贴了300多元的车船招待费。二是有证船舶季节性超员问题非常严重，特别是水城镇的2所中学和1所完全小学放假和返校期间。我们同水城镇分管安全的白镇长多次到学校检查、制定方案、形成了一套制度。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比喻说要求两所中学错开放假、上学时间，放假由老师带队到码头乘船，班主任到码头维护秩序等，但超员问题仍然未彻底解决。我们在今年的检查中多次发现严重超员问题，譬如5月3日，金龙乡完全小学租用一艘船一次装了97人，其中学生93人，超过了我们规定30人的3倍多。6月21日，从库区送学生到水城镇的一艘船装运学生及村民136人，船舶压的快要沉了，问题相当严重。交警队道路客运超员20%就拘留罚款，上次开会时，交警汇报说今年他们拘留了超员的司机16人，我非常羡慕他们的强制手段。我们船上超过定员的3倍到4倍，我们也没有办法。扣证书，他无所谓，证书他本来就不想要；罚款他没有，扣船舶他不让扣，减员反正他运到了目的地，强制拆解船舶动力，他跟你拼命，请法院来他就躲藏不见，法官一走他又来运输，其他像超员在1倍以下的是常事，我们成天重复着无效的管理。三是渔具碍航，影响交通安全，问题严重。有一个网主长期将一处河汊围死，还因此与船主发生冲突，在斗殴中将船主打成轻伤。我们去了3次，下了处罚通知，又下了处罚决定书，网主仍置之不理，我们最后去依法强制拆除时，网主又将我们的监督艇扣在了现场。我们找来村委会的负责人，村委会的负责任人说要协商解决，这一协商就没有结果，船主对我们也失去了信心，前不久以行政不作为将我们告到法院。四是库区河对河的义渡和半义渡船的破烂问题。在土地家庭联产承包制之前，这些船还由村里出资维修，渡工按照工日记工分。联产承包制之后，村里没有钱投入，到现在很多渡船船龄几十年，有十几年都没有维修的，船上大窟窿小眼用黄泥巴糊着用大石块压着，还有的边撑船边舀水。村子里没有这些船老百姓就没有办法过河，渡运的也是在家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我们每次去乡里村里都要反复讲，根本起不到作用，群众确实有需求，取缔又取缔不了。不是我爱瞎说哈，这些渡船迟早会出问题的。五是……”

“不要太说细了！你谈谈我们山水市水上交通安全究竟如何搞？”章局长打断季元的汇报。

季元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五是缺乏应有的安全监管经费，我们海事处有在职人员四人，所有的规费都收起来还不足4万元，经费不足导致了许多管理盲区。存在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除了我们山水市经济文化落后，人们安全意识淡薄，船员安全素质低下，与水上交通相对封闭不能与外界勾通有极大的关系，也是我们水上交通安全管理体制与山水市水上交通不相适应造成的。要想改变我们山水市水上交通安全管理落后的局面，我浅显地认为，必须从如下三个方面解决。首先必须正确处理渡运安全管理与库区经济发展的关系。渡运安全管理是为库区经济建设服务的，发展必须在安全的基础上进行，要消除安全管理可有可无和重经济指标轻安全管理的思想。安全管理人员在安全管理上承担着很大的责任，干着看不见的工作，工作条件艰苦，各级领导更要多关心从事安全管理的人员。平时要多肯定成绩，多解决实际问题，不要总等到出了事故后再去重视，再去处分人。其次加大管理必要的经费和设备投入。安全和安全管理是有条件的，没有一定的条件，安全管理工作就无法开展。要保证必要的管理经费，要有必要的管理设备，以科技促管理、强管理。海事管理人员在精神上有负担，不要让他们再在经济上背负担。我们现在是工资发不出，费用报不了，正常的管理工作都无法开展。都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我们除了两把卷尺外什么设备都没有。要加大水上基础设施建设力度，为水运安全创造一定的条件，要确实想办法解决义渡船的破烂隐患问题和渡运码头缺乏的问题。所有的码头都是自然坡岸，船舶无法停靠，旅客无法上下，无法满足水运安全的需要。建议市政府在通村公路时适当考虑一下渡运基础设施建设问题，有水路的地方以水路为主。水路基础设施投资少、使用长，更不需经常性地维护，一劳永逸。最后要改变山水市现行的海事管理体制。”

“改变现行的海事管理体制？如何改？”季副市长好奇地打断季元的汇报。

“如何改？！各位领导都清楚，道路交通安全过去也属于交通部门。上世纪八十年代改由公安管理，形成现在的交警。管理手段，管理措施，落实力度比过去要大得多，对违章的驾驶员该抓的抓，对报废的车辆该报废的报废。他们的执法自己就能完成，根本不需要牵动地方政府的精力。主要是他们的身份变了，落实的力度就大了，关键时候他能采取非常有效的行政措施，将人拘留。我们海事处管理涉及的是水上交通安全，管理对象经济条件差，管理的地域偏僻，船舶都是局限在一个个水库里。从我们海事处到需要管理的边远码头，需要转乘三四次公共汽车，我们一大早出发赶到目的地，那些赶集市的船舶早就回家了。管理成本高，所需的经费缺乏，设备缺乏；有时一二个月工资不能兑现，同志们手中经常是一大把欠条，管理工作比水网地区要难得多。这几年，全国水上交通事故频发，国家将像我们山水市这样的乡镇船舶管理职责划分到县（市）、乡（镇）人民政府，划分到交通主管部门和海事机构，到处摊派责任。要我们依法监督检查，乡镇（办）承担责任。哪个乡镇办人民政府能真正管理好？刚才白镇长说了半天管理工作难的问题。乡镇政府领导经常对我们讲，他们既无人员编制，又不是执法主体，他们如何查处？我们海事处是执法主体，但又不是行政法规规定的最终处罚的机关（法院是最终执行机关），何况我们海事处的强制手段和处罚手段又相当脆弱。前面我汇报的严重的水上交通隐患问题，不就是乡镇无法管，海事管不了，公安没有管造成的吗？”

“你莫扯远了，你就说如何改吧！”还没等他说完，季副市长又打断了他的话。看来季元说话是有点罗嗦。

季元又接着讲：“我认为，既然道路交通安全能由交通交给公安管，水上交通安全也能由交通交给公安管理。我并非说交通部门不行，而是交通部门缺乏像公安机关那样的强硬手段。如果我是公安‘海事’，那些无证的、超员超载的我将他们拘留一二个，他们就不敢不听我们的管理了，水路安全隐患自然就少了。引入公安部门的力量，成立水上交通安全警察（以下简称‘水上交警’）加强管理，形成如下三种模式。”

季元用眼大量了一下在座的领导，又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说：“第一种模式是‘水上交警’与海事各司其职共同管理。‘水上交警’负责对涉及水上交通安全的单位、个人进行管理，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内河交通安全管理条例》对违法行为当事人进行处罚。海事机关负责证书证照的办理，船员的培训、考试等业务工作。也就是说，海事机关负责船舶、船员的准入关，‘水上交警’负责水上交通安全秩序的监督关。‘水上交警’与海事‘一门两牌，合署办公’，同灶吃饭。”

“那第二种是个么模式？”季副市长继续问道。

“第二种模式是以‘水上交警’取代封闭水域的海事机构。将海事机构的人员和职责全部交给公安机关，像道路交警取代车辆监理那样。‘水上交警’取代海事机构后，业务上接受封闭水域上一级海事机构的领导。第三种模式是将目前乡镇政府的船舶安全管理责任分解一部分到乡镇船舶所在地的公安派出所。由派出所负责落实安全委、以及海事机构对该水域的管理、整治意见，对水上交通安全秩序进行监督管理，将该水域秩序好坏与派出所的工作评挂钩。海事机构负责证书证照的办理，并对派出所的水上交通安全管理工作进行业务指导。由于公安部门具有人身强制权、当场盘问权、检查权和留置盘问等行政强制权。因此，在管理水上交通安全时就显得非常强制有力，海事机关遇到的调查难，送达难，执行难，现场管理难的问题让‘水上交警’去解决就非常容易，事故隐患从发现到根除也只需很短的一段时间，重特大水上交通事故隐患在封闭水域就能从根本上得到铲除。只要本着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高度负责，打消本位主义的观念，上述的管理模式在封闭水域应该是很容易实施的。”季元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是他多年来工作的感受，是他的理想。

“他说的是即时发现隐患即时处理的问题！如果改变了这一管理体制，船舶安全隐患肯定要少，各级领导也会放心。”安全监督局王局长插话到。

“你想的倒容易，这机构是你想变就能变的？我们山水市哪有这个能耐开这个先河呀！”章局长感叹到。

“季市长，我们现在的管理体制确实与实际要求不相适应，我们平时的工作主要是教育和死防硬守，对违章的下处罚文书，所有的处罚不通过法院就落实不了，对那些船主来说执行不了的文书还不是一张废纸。譬如，我们发现一艘超过定员两倍的船舶，按规定我们必须让他减员，对其下达《海事处罚通知书》和《滞留船舶通知书》。如果他不减员、不停船、不配合，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的规定程序，先下达《违章处罚通知书》，3天后再下达《违章处罚决定书》，60天内船主有对处罚的复议权，只有等60天后船主不复议，我们才能再申请法院强制执行，这一套程序下来最少也要70多天。试想一下，这么严重的违章，如果不及时采取强制措施，船舶在航行途中随时都有船翻人亡的重大事故出现的可能。70多天的处罚时间还是理论上的最短处罚时间，70多天的时间里，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发生了。我们经常是为了一宗处罚要到法院去三五次，时间长达半年。现在重特大事故实行的是行政倒追两级的责任，你不是经常说一想到水上交通安全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在安全上市领导最容易受到责任追究的就是水上交通吗？你经常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万一发生了事故，谁承担这个责任！现在不是提倡与时俱进，创新思维吗？尝试一下，看隐患是否会减少。”季元颤抖地讲。

“不管是不是废纸，不管程序多复杂，耗时有多久，该说的话要说，该记的要记，该下的文书要下。你们工作做了，话说到了，万一发生了事故也好交代！”章局长没好气地说。

章局长又接着说：“这项工作交出去也好，我们每年要为此拿不少钱投入到管理中去不说，还要时刻担心怕出事故。我们山水市的水上交通安全既难管，责任又大，比修路、收费工作难多了。修了多少路，收了多少费，人们能看得见摸得着。这安全工作，只有出了事之后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如果不出事，你做了再多的工作人家也看不到。年终总结时用一句‘没有发生事故就一笔带过了’。在一些人眼里，没有出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句话，吃力不讨好！”

“季元说的管理体制问题，我认为值得探讨一下。这几年国家对安全工作是愈来愈重视，我们山水市将水上交通安全工作划转到公安部门去管理确实对工作有利。我到下面去调研时，一些乡镇（办）人民政府的领导也多次提出船舶安全管理工作难做。什么责任都要他们来承担，市政府的责任书又不敢不签，签了带回去又不好落实。乡镇（办）人民政府又不是专门的执法主体，又无这样的管理人员。一个分管安全生产的副乡（镇）长一般是无法请得动公安干警的。因此，管理起来确实很难，像船舶超员这样的问题，必须是即时发现即时处理。没有强硬手段可能不行，要是像季元说的那样按程序去处罚，文书可能还没下完，法官还未进入程序，事故可能已经发生了，那时只有等到受责任追究了。省安全监督局、交通厅、监察厅最近下发了《船舶安全责任制落实的意见》，主要是要求县（市）、乡（镇）人民政府加强船舶安全管理，进一步明确了‘县（市）、乡（镇）人民政府两级负责，乡（镇）人民政府直接管理’。船舶安全管理责任这儿有、那儿也有，只怕到时候谁都有责任，但谁也没有尽到责任；我认为就船舶安全而言，对乡（镇）人民政府寄予的希望有多大，将来失望就有多大。划转职能后，公安可以即时采取措施，隐患可以即时消除。乡镇压力小，我们的压力和责任也变小了。”安监局王局长道。

水城镇镇长海阳赶紧说：“乡镇政府很多事情实在是难办啦！这乡镇船舶安全管理工作我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水城船舶最多，既不好管，责任又大，万一发生了重大事故，我算是瞎搞了这多年了。前不久，季元到我们镇传达省海事局意见，说省里暗访发现我镇船舶超载要在全省通报我们，季元说了许多好话才没有在全省通报。真正通报了肯定损害你的形象。季元说省局要求我们乡镇对每一艘船舶超员减载工作把关，季市长，你也在乡镇搞过的，你说我们要手段没手段，要钱没钱，要编制没编制，只有责任，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权利，叫我们如何落实呢？请你体谅一下乡镇的难处，将我们的责任搞小点，就像王局长和季元刚才说的那样将责任交一部分到公安局去。那样出了事故乡镇虽然也有责任，但是公安机关的管理力度要大一些，相对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就小一些。”

“划转职能于工作有利，于群众安全有利，肯定是一件好事。我们山水市人大、政府可能作不了这个主，这个问题我们带回去向市委、人大、政府汇报。不管怎么说，水上交通安全工作不能马虎，尤其是对装载学生超员的问题要想办法，对那些经常违章的业主要严加处罚，决不手软。人命关天，学生又是我们的未来，不能为了某些人的利益而牺牲大家的利益。王局长，你们要多向公安局通气，要求公安机关配合加强水上交通安全整治工作，要把一切隐患都整改到位，重点码头落实公安人员值班。”季副市长正色道。

“水路运输经济效益极低，船舶安全条件薄弱，安全隐患问题很多，一是乡镇人民政府责任落实不到位，22个乡镇办，只有4个乡镇办事处，按市政府的责任书与下面签了责任书，其他的18乡镇办事处都未落实。二是无证船舶在一些水域还大量存在。三是超载超员运输还比较严重。四是船舶救生，消防设备严重缺乏，船主、广大乘客的安全意识相当淡薄。五是海事处监管经费缺乏，导致监管不力。”王局长继续说着。

“我将水上交通安全情况专门向市委常委会主要领导汇报。水上交通一旦发生事故山水市政治上将一败涂地，经济上将倾家荡产，我们切实马虎不得，要切实加大对不收费的横渡船的改造投入和对监管基础的投入。”季市长说。

季市长针对上述五类问题提出了要求：“一是由市监察局、安监局牵头成立调查组，对安全责任未落实的乡（镇）、办事处进行检查，隐患严重的要与乡镇办领导谈话。二是将交通局的水上交通安全整治工作方案，以市安委会的名义尽快行文，组织落实，对无证船舶该取缔的要坚决取缔，对超员的要坚决处罚，对设备不齐全和短缺的要进行停业整顿。三是交通局、海事处要针对山水水上交通安全的实际，拿出一个长期的安全管理意见，以建立长效的管理机制。把季元刚才的职能转换的设想好好归纳总结一下，安全管理人员的工资和经费问题也要写报告，送市‘四大家’。四是要搞好学生乘船的安全整治工作，新学年到来之前必须将存在的几处安全隐患整治到位。”

会后，章局长当着季副市长的面要季元就解决水上安全管理问题拿出一个具体意见。

季元心中早就有一个改进管理工作的方案，要彻底解决水运安全隐患，必须解决管理难、执法执行难的问题。没过两天，季元就将《山水市水上安全管理实施方案》送到交通局章局长的办公室里。

章局长见季元来了，朝季元看了一眼，很不高兴地对季元说道：“季元，你坐下！你应该知道，你是一个单位负责人，汇报时要对组织上负责任，不能信口开河，乱讲一气。上次，季副市长到你们那里去调研，你的汇报就很成问题。明明是你们平时工作不力，还说是体制有问题。全国范围内的水上交通安全都是由海事部门在管理，怎么人家那里没有说体制有问题，偏偏我们山水市就有问题？你是老交通，交通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以前，车辆监理从交通转到公安，可以说，全国交通职工都在骂交通部门无能，几代交通人都梦寐以求地想将管理权限再拿回来，你可倒好，又想将水上交通安全管理权交到公安部门。你想让我章某人在全国交通部门成为名人？你平时汇报时没有将问题汇报清楚，有些情况我们事前不知道，搞得我们局党组相当被动，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章局长很严肃，脸色也相当难看。

季元的脸红的像猪肝，坐在章局长的办公室座椅上感到很不自在。他见章局长越说越起劲，语气越来越重，他抬起头很不自然地朝章局长笑笑说：“局长，那天的汇报事先是没有向你请示，听取你的意见，你批评我无条件地接受。我的本意是从水上安全管理工作的难易出发，我想那样改了以后安全管理就好进行一些，其他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认真思考。我绝对没有想出卖交通利益的意图，况且就凭我也不可能卖得了。现在是安全事故倒追两级领导的责任，我是怕管理不好，出了问题影响你的前途。……”

季元他知道章局长一直想从正科级再升半级。最近，听说他活动的比较频繁。从他的年龄来看，今年从正科级升为副处级是他人生最后的机会了。从工作能力，工作作风，理论水平来讲，他应该是市委书记或者是市长的材料，按照论资排辈的角度讲，他也早该是副市长了。他的同级，7年前就是山水市的副市长，现在，调到另一个市当市长也两年多了。就连他的部下，山水市的副市长也当了五年多了。山水市是个谣言比正规渠道的消息跑得更快的地方，除了听说他的性格倔犟与上级顶过几次牛以外，还没有听说他不能升职的理由。

“你还在强调理由，你的组织纪律观念到那里去了。你认为是正确的就可以事先不请示，就可以信口开河？你应该先汇报吗！”章局长不等季元说完就打断了他话。

季元停顿了一会：“局长，这次市长调研汇报事先没有向你和局领导汇报是我不对。今后，一定注意多请示汇报，加强学习，不断提高组织纪律性！”

“上次调研活动后，我将海事综合楼的建设问题又向大市交通局的王局长进行了汇报，他们研究后给我回了话，同意按30万的规模建设。你尽快与设计院联系设计，争取年内主体工程完工。”章局长的语气放缓了许多。

“我代表海事处的全体职工感谢章局长，你为陈林库区群众做了一件大好事！在建设和设计方面章局长有什么指示？”

“设计上我没有什么意见，工程建设必须落实‘四制’。交通工程很敏感，施工队伍必须按招标程序确定。要保证质量，保证进度，保证廉洁。时间很紧张，你们要抓紧搞，把工作统一协调好，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建设上。另外，我强调一点，你们的经费再紧张也不许挪用建设资金，这一点你必须给我记住。”

“我一定按照章局长的指示把建设和日常的管理工作搞好！”季元与章局长打完招呼后就向分管的黄局长办公室走去。季元是既高兴又后悔，后悔上次不该在季副市长面前滔滔不绝，乱说一气；高兴的是海事综合楼总算是可以开工建设了。

他在黄副局长的办公室门上敲了两下，黄副局长开门一看是季元来了，就指了一下座椅说：“季元来了，坐，坐。哎，季元。大市已经同意海事综合楼工程建设开工，工程总投资30万元。你要抓紧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为了这个项目能够上马，我可是费尽心机呀！你们要珍惜机会。”

“感谢黄局长的关心和支持，海事处和库区群众不会忘记黄局长的大恩大德。”

“感恩戴德的话就不要说了，这也是实践‘三个代表’吗，库区群众生活条件也确实艰苦。只要你们不忘记我就行了。”

“我是不会忘记黄局长的，工作和生活中你处处关心我，做到了无微不至。既是领导，又像兄长。”

“不会忘记就好！回去后工作抓紧点。”黄副局长说完后，又与季元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季元在黄副局长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离开山水市交通局，季元拿出手机一看，还是上午10点。他同设计院的赖副院长联系了一下后，就直奔设计院而去，海事综合楼的设计是建设的关键，只有设计图纸出来了才能进行招投标，在进行招标之前还必须进一步把建设用地落实好。要做的前期工作还确实不少。到了设计院，他与赖副院长具体商谈了设计的有关问题，并请赖副院长派人到现场实地踏勘一下。

第二天，季元回到单位已是上午九点。办公室里，范江平正在用计算机核对着手中的数据；高贵正拿着一本厚厚的验船规范看着，准备迎接11月份的全国高级验船师考试；薛松无所事事地翻看着《都市早报》。季元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向大家传达了海事综合楼建设的事情，同志们听后都非常的高兴。

海事综合楼的设计工作，设计院只用一个星期就完成了。季元到山水市纪委和建委办理招标手续；填了许多的表格，按照招标日程安排，10月20日就要进行工程开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