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很脏的
他和梅初识在一个大雪天。
那时他们都在读大学,梅像一片梅瓣一样轻盈地和几个室友在雪地里追逐,她们嘻嘻哈哈,无所顾忌,像天使降落到人间。正在奔跑的梅把他撞个仰面朝天。
为了弥补过失,梅请他吃饭。他们便认识了,并且有了交往。
毕业的时候,他们成了在校生恋爱成功的极少数中的一对。他们分到了同一座城市,他做公司的业务员,她应聘到一家超市做会计。
一年以后,他们添了个可爱的小宝宝。
初尝了为人父之乐的他,感觉到了生活平空少了以前两人世界的些许滋味。
梅的心思几乎全部用在了可爱的宝宝身上,梅好象是忽视了他的存在,他觉得他无形中成了多余的人。
长期压抑的他,在一次到南方出差的当儿,邂逅了一位叫雪的美人。
那次,忙完业务以后,一个人走在异乡的大街上,内心突然充满了莫名的惆怅和孤独。这时候,他看到了前方的一道靓丽的身影。像飘逸的雪花一样,吸引着他的眼球。他惊叹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人,这样惊世骇俗的大美!他不自觉地跟上去,而这不像他一贯的做法,事实上他是个传统的男人。
女人在一处高档旅馆面前挺下来,转过身,冲着他妩媚地笑。女人似乎早就知道他就在后面似的。女人继续向里面走去。
他望望眼前的高档旅馆,心中蓦然一惊,而后也果决地走了进去。他没想别的,他想喝酒,喝个酩酊大醉。
他喝酒的时候,叫雪的女人来到了他的身边,陪着他。
他们仿佛是前世的冤家,谈得很投机。那晚他喝了很多酒,超出了平常,雪也是,他们都喝醉了。
喝醉了的他们就开了房间,那一夜,他仿佛又找到了初恋的感觉。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他醒了。叫雪的女人一去无踪。他在旅馆住了三天,依然没见雪的影子。他于是决定返回。
回家以后,一段时间,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夜里,他老做那个叫雪的女人的梦。他的精神又饱满起来,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活力。
可惜好景不长,他发觉潜藏在身体内的隐隐不适,他到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让他吃惊,他得了艾滋病。
他一时如五雷轰顶,他精神重又萎靡。
为了怕传染给妻子,又怕说出后的尴尬,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离婚。
当他把一纸离婚协议塞给妻子梅时,梅的眼中充溢着泪水,梅不解地望着他。似乎想听他一个解释。
而他什么也不想解释,他怕面对梅的目光。
他一个人离家出走了,在离开人世之前,他想遍游祖国的名山大川,然后了此一生。
他独自走过了很多地方。最后他来到了四川的九寨沟,这里童话般的风光让他陶醉。他想,哪天要是能让梅和孩子来看看有多好啊。
他不觉泪如泉涌,他在山坡上坐了下来。
叔叔,您的背影看起来像个英雄。他转头向后面看去。一个男孩子走近他,冲他友好地笑着,是那种很甜美的笑。
而男孩子的父母从更远的地方走过来,母亲过来领男孩子,并歉意地对他说,打扰您了,先生。
男孩子一家走远了,而他还在回味,英雄?我看起来像个英雄?
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突然温暖起来。
他有一种迅即想回家的冲动。本来在他的计划里,他是准备在此了此一生的。
当他站到家门口时,他还在回味着男孩子的话。他是英雄,英雄是无惧的。为什么他连亲人都不能面对?连疾病都不敢正视呢?
当妻子打开门时,他看到妻子梅的脸色苍白,消瘦得如一弯新月。梅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啜泣不止。
他紧紧地搂住妻子往里走。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下雪了,而这时飘雪更加肆意。
孩子在院子里玩着雪,他松开妻子,走了过去。
他把孩子抱起来,他对孩子说,到屋里去玩吧,别玩雪,雪是很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