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免费的女友

那是一份农村的报纸，也就是说那份报纸的读者对象绝大多数是农村的。那份报纸玩来玩去玩了一个小花样，要在上面搞一个“缘份的天空”栏目。

也许办这个栏目的人不太有信心，担心收费没人参加，所以开始的时候免费开放，谁想在这片“天空”中亮相，就寄照片和简介来。

我想都没想，就粗拟了一份简介和一张照片寄了去。寄了去后，我就外出打工了。在我打工过程中，有一天，忽然收到爸爸寄来的一个包裹，我打开一看，天吧，是一包信件。有二三十封。多数是女孩子寄来的，也有想合作做生意的，也有约我外出打工的。我于是利用工余时间买了信封信纸邮票之类东西，一一写了回信。

半年下来，仍和保持信件联系的就只剩下崽了。

后来我和她见了面，确立了恋爱关系。

有一天她郑重地对我说：“以后不许对人说我们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

我问她为什么啊。

她说：“别人会以为我轻率。”

 

二、免费的姻缘

得承认我打工的时候没打来什么钱。主要是我不懂得管理钱。有一句话不是说你不会理财，财就不会理你。果真是这样，财没有理我。因此我和女友来往的时候，遭到了她父母的极力反对，他们说我太穷了。女友面对压力，也曾想过放弃。我听她这么说后就山高水远找到了她。那天正下着一场冬日的雨，她看到我头顶冒着热气出现在她面前时，就不想放弃了，再加上我说了一句：你不能放弃让我爱你。她就更加不想放弃我了。

她还做了一个英明的决策，她跟我走了出来。她对家人说送我一程，谁知这一送就送了两天。她回来时，父母像是见到一样失而复得的贵重物品，对她说：你以后要去，就跟我们说一声！

她的父母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了。

于是我们商量着登记结婚的事。

在这件事上，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准岳父母，表态不明朗。她说：“我自有办法。”

只见她去银行领了五千元存款，交给我说：“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说是我的彩礼钱就行了。”

我遵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果不出所料，我的准岳父母乐开了怀。

于是我们去登记结了婚。

 

三、收费的的学校

回到家时，校长来了。校长邀我到村中做个代课老师。我对校长说，让我考虑考虑。校长说：“只能给三天时间你考虑，很急，你不做我得另想办法了。”

我说我只需一天就能考虑完毕。

其实我哪有什么心思考虑这件事。目前我想考虑的事是办一次喜洒的事。爸妈他们老人家已经为这件事张罗起来了。

这时崽作表态了，她叫我和我的爸妈们先把这事缓一缓，让我去当个老师再说。我听了觉得也是，就听了她的话，去当了个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当了半年，上级那里吹出风来，说小学老师要有大专以上文凭，鼓励老师自行进修。我听了这个消息有点左右为难。虽然读大专是我向往已久的梦，但那笔学费也够我头痛的。

崽知道此事后，对我说，你去读吧，办喜酒的钱就是你的学费。

我就报名读了电大。我的爸妈也为我读电大表示支持，张罗来的一千元也给我充了学费。

 

四、双双浪迹天涯

电大毕业后，我也辞去了代课老师的工作。也许原因之一是工资太低了，低得无脸见任何人。

之前我们已经有了个孩子。看到那个小巧玲珑的孩子，我才有一点意识，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爸爸。不然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光头青年而已。

我们经过研究，崽说天无绝人之路，我先去打工吧。我说你怎么能打工呢，你看你瘦得皮骨头的样子。她说你看见了吗，我在家都是做些什么。我说你在家担水淋菜，背着孩子喂猪，背着孩子上山打柴，让孩子睡在地上你在一旁翻地。她说我能做到这些就一定能做打工的事。我说既然这样你就去，孩子嘛，交给咱爸妈。我没空理她，我要翻翻那几本书什么的。

她去了打工，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我送她上了班车，班车开走时她从车窗伸出头来说，你要照顾好孩子！我说我会照顾好她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她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照顾好孩子。我说我会照顾好孩子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她说……她的话没说完班车已经去远了。

班车去后我的惆怅洒了一地，她的泪洒了一车。

也就是半年后我辞了工。辞了工后我带着孩子去了她打工的那个地方。

 

五、孩子，爸爸爱你

傍晚七点半我和孩子到了那个地方。我打了电话给她，她说我八点钟就下班，你在什么什么地方等我。我就抱着孩子拖着行李到了那个地方等她。

夜色下去，街灯上来。

我买了只苹给孩子，又让她坐到行李上。我蹲在旁边。八点十分才看到她。

她快步走上来，伸手就要抱孩子，嘴里不停地叫着沁鑫沁鑫。

一定是孩子还记得这个妈妈，也伸出手来让她抱。哦，妈妈，久违了的妈妈。

入到了那间狭小的出租屋，我找来了毛巾，为孩子抹了抹脸，又为自己抹了抹脸，之后又顺便为她抹了抹脸。我看着她的脸说，就还是瘦了。她也看看我的脸，说你也瘦了。半年不见，我们拥抱在一起。孩子看见了，连忙把我们扯开，仿佛在说，你们不能胡来。

之后的十天时间，我带着孩子，她去上班。我背着孩子走过街上，一边构想文章。但是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找不出头绪。假如我不构思文章就会想其它事，虽然想也是白想。我想我如何才能发大财，或者到什么时候发大财……

想也是白想。

晚上回来我对崽说，把孩子带回家，让她的爷爷奶奶带，之后我也来到这里，入一间厂去打工。她说，要想还债，只有这条路，咱不能靠买彩票侥幸发财什么的。

我把孩子送回了家，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这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她，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想家中的孩子。我什么时候这样远距离地离开过孩子，没有。从来没有过。

她说你不用难过，我们这样实际上也是为她好，有了钱她才会好，要是没有钱她又谈什么好呢。

这是很现实的“理论”，却又是不用专家考证的“理论”。

孩子，爸爸爱你，爸爸好爱好爱你，爸爸说不出有多爱你！

 

六、冬天的衣裳

我正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是她用小舅子的手机发来的，她说，老公，我发工资了。我回短信说发就发吧，又不是发横财。她说我去市场给你买两件衣服，看你都没有一件冬天的衣服。我说不用买的。她说不买怎么行啊，冻坏了身体要吃药的，将吃药的那些钱买衣服穿不是更好。我的天。我说那你买吧。她说我还要买一件给沁鑫。我说那你买吧。她说我自己就不用买了。我说你也得买两件才对，你看你都有一件冬天的衣服。她说我不用买的。我说不买怎么行啊，冻坏了身体要吃药的，将吃药的那些钱买衣服穿不是更好。她说我的天，那我就买吧。

有一天我还有一个钟头就要下班了，收到了小舅子的电话，他说你出一出厂门口。外面正下着雨，叫我出那干吗，这小舅子也真是的。

我出到厂门口时，小舅子说，给你送伞来了。

我接过了他的伞。

他还说给你送衣服来了。

我接过了他的衣服。

他最后说我先回去了。

我说，小舅子，你老实给我交代，这一切是不是你姐的馊主意。

小舅子说，她做了小汤丸，说如我不给你送这些东西来，就不给我吃。

我只能回到厂里接着上班。

 

七、昂贵的中草药

晚上，她说我得去找些中草药来吃，月经不正常，老是向后拖，得把它调回来，这个病不治好听说以后就没孩子生了。

既然她说到孩子，我就说，没有生了才好，现在一个都养得那么艰难。她说不行的，要多生一个的，不然我们以后老了死了，沁鑫一个人在世上多孤单啊。

她总是很现在，我按照她的现实的思路一想，也是啊！

我说那么我给你找一个药方子吧。她说那不能胡来，要经医生诊断才行的。我找来《常见病名方》，和她的症状一对照，就选了一个方子，还把这个方子抄了下来。我说你看了医生后他出的也会是这个方子。

陪她去看了医生，和医生的方子一对，八九不离十。

医生叫她服用两个疗程，每个疗程十天，每天一副药，每副药三十八元。我感觉比以前在家乡开的药贵多了。向上帝保证只要能治好她的病，我并不会心痛。

用电饭锅煲药也许不是很科学的做法。但我就是用电饭为她煲的药。我说就用电饭锅煲，电饭锅火缓，煲中药宜用缓火，中药的药力也是缓。

中药味儿在小屋中飘开来，我深深地吸着这种味，觉得很好闻。

八、哭泣的眼睛

我又打了个电话回家，妈接的电话，我最先问的话是沁鑫好不好，妈说好得不得了，妈每次都是这样说。我问妈沁鑫在哪里。妈说她就在这里，我让把话筒给她听，我连叫了许多次女儿的名字，她都不出声。沁鑫都是这样，每次都是不应的。我继续叫时听到她嘻嘻的笑了两下。好了，听到她的这一笑我也蛮高兴的。我仍在叫她，听到妈在一旁对女儿说应爸咴。终于，听到女儿应了！听到她说，嗯。别说我有多开心了。第一次，这是孩子第一次在电话中应我的话。我又问她和谁在家，她好像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又问，你还记得阿爸吗。她居然说，记得。我问了有三次，你还记提阿爸吗。她都说记得。我问她在家看书吗，她好像又不知说什么好。我又问她你还记得妈妈吗，她也说记得，我再问她记得婶儿吗，她也说记得。我又问她你在家和谁玩。她也一时说不也话来似的。其实她能和谁玩呢。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特别。

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放下电话后我流下了泪水，崽也满眼泪水的。一会儿她说你怎么哭了。我说我不是哭，而是因为感动。多少次了，女儿总是不听电话。有时是听一下就推开，不说话。而这次，她居然和我在电话里对话了。而我已经有多少个月没听到过女儿的声音了。

许久了我还在流眼泪。我实在忍不住。崽要看我流泪的样子，我很是不好意思。我想到了以前和沁鑫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说，以前我是天天和沁鑫在一起的！而现在，她却要独自在家里。我是多么的想她！

我说，女儿长大了。她就要去学校了。

去学校了就使我想到了钱。

 

九、长长久久的情

我仔细地算过，2月18日是年三十晚，距那个时候还有63天。朋友之间见了面的问候渐渐的变了：过年准备回家吗？

有人问我，我说回。

爸妈问我，我说回。

我和老婆也商量过回家的事。

她说，在家过了年之后就回娘家。我说回。她说三年，三年没见过我妈了，也许他们变得很老了。她这么说使我忽然想到了岳母的样子。之后我又在想到的在岳母的样子上加上几缕白发或枯黄的发，就对她说：她很老了。

她说小时候妈最疼我，冬天的时候我的手总是很凉，妈把我的手夹在她的腋窝里，给我取暖，妈是最疼我的人。我说妈是最疼你的人。

她说到那时我们不坐飞机回去，也不坐班车回去。我说飞机你坐得起吗，她说就算坐得起也不坐，飞机飞得那么快那么高，一旦出点什么事掉到地上就没命了。

她又说班车也很危险，每天都有那么多车发生事故，有的相撞有的撞去其它东西有的撞下山谷或桥下。

她说我想平平安安地回到家，坐火车是最安全的了。火车即使出点什么事，也不会动不动就死人。

她说我担心要是出点什么事怕再见不到孩子！

我说其实我和你有同感。

 

十、那晚月很圆

我们提前十五天回到了家。那天晚上是十二月十五，晚上的月亮真像八月十五的月亮。天气虽然有点冷，我们还是上到了楼顶，看月，看远处的黛黑色的山。她抱着女儿，不停地亲着女儿的脸。我不服气，也把她们揽住，亲了几下女儿的小脸。嫩嫩的凉凉的滑滑的小脸。

这时老妈上来了，手里抱着两只硕大的沙田柚，脸上笑盈盈的。

我惊奇地问，怎么还有沙田柚啊。

妈说我是特地向人请教保鲜法给你们收藏了几只的。

妈亲自把沙田柚宰好，我们尝了，很甜很甜。我问女儿：甜吗？

女儿扬起头来说：甜！

她也问女儿，甜吗？

女儿扬起头来说：甜！

甜，三岁的女儿也知道甜了。

 

2006-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