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为你等多少个三年
一直不喜欢黑皮肤,所以拿烟烫伤楼,我终于甩了个漂亮的瓶子,啪的,碎裂,蹦出美丽的弧线。
随后,给了楼一耳光,我告诉过他,我不是文静的乖绵羊。一向伪装的是我最好的假象。
小刁,楼在背后叫我。我不回头,不愿看到他枯涩的微黑的脸,他的母亲来看他了,我看见楼一脸的不甘愿,我痛恨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或者他还算不上男人,只是刚长大的男孩。
棉花糖透出少年时的光芒,那时候当然还没有楼,我遇到的是杰,在操场上打球的他跑过来帮我够落到了车棚上面的羽毛球,我害羞地微笑说谢谢,他含着笑的表情并不说话。第二次我又把球打到车棚上去的时候他又跑过来,我不好意思极了,只一个劲地道谢,可是不多时,我第三次把球打了上去,他跑过来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而我则满脸通红,当他去够球的时候划伤了手,我紧张地问还好吧,杰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我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时间似乎定格。那年冬天这么一个有着干净白皮肤,俊美五官,挺拔身姿,带着温馨笑意的男孩子的出现,难免会认为这是一场注定的相遇。那时的我还是美好的孩子,有着可人的面容,天真,心情明亮。这样的相遇很是突兀,我开始在星期一的早会上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一连几个星期我都没能找到。于是当我认为也许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时候,他又出现。在同学的生日派对我看见杰,和别人拼酒喝,爽朗地笑,肆无忌惮地和同伴们开着过分的玩笑。偶尔我们接住彼此的目光,我马上逃掉。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同学,他们很相配。我说不清杰的眼睛里有什么,但我知道他在注意我。
一切本可以相安无事,我大可以将与他的相识作为嘲讽自己的对象,直到有天他的哥们告诉我,杰其实一开始就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看起来太乖,所以他在等自己变好。我开始怀疑自己 的想法。
那天在同学家我不小心闯进卧室去了,看见,杰和女朋友亲吻,吓坏,逃跑。那时候我真是纯得可以,羞红了脸躲到阳台上。十分钟之后杰走到我身边说你迟早是我的。我听着他故意压低的声音,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出神得没有时间概念。然而一切我无能为力,我选择自然地逃逸。
结果我等了那该死的三年,我考进了重点高中,我在学校的喜报前呆了很久,明白因此有些人的世界将被划开。悠闲的整个暑假,我总在傍晚到学校的操场散步,但是夏天与冬天毕竟不同,我看到一切生气勃勃,可是我的心却并没有高兴,取而代之的是那么点失落。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杰搂着另一个女孩从电影院出来,从我身边经过。我知道他看见我,我任凭这种擦身而过,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我这样一个考上了重点的好学生。然后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心神不宁,半夜的时候杰打电话给我,只叫我等他,我放下电话,偷了老爸的烟点上。如果只是因为我太乖,我愿意为你变坏。
十七岁,我觉得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梦想,割脉自杀,未遂,只留下一道伤疤。消息传开,杰不肯见我,只叫我等。我们的学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我一口气跑过去,在校门口抱住他,我说我现在就是你的就是你的,别叫我再等。
小刁,我配不上你,我连高中都考不上。
杰,你一直在骗我,为什么要我浪费时间。
杰的手捧住我的头看住我的眼睛,因为我不想你是别人的。
那晚我没有回家,我骗家里说同学过生日。
杰的亲吻那样柔软,拥抱那样有力,我颤抖着紧紧抓住他,怕一松就失去。杰,我愿意一辈子都是你一个人的。眼泪渗出眼底,那一刻我想象自己不需要其他一切,包括寄予了厚望的学业,我不想再强忍放肆的灵魂去努力维持好孩子的形象去取得那些毫无用处的掌声和鲜花。杰好久不肯放开我,我说杰如果你要我就给你。
杰在月光里看了我三秒钟,放开我说不,别让我毁了你。
我默默圈住杰开始变宽阔的背,杰,你别骗自己好么。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喜欢。
别下定论,小刁,你会有自己的幸福,我没给你的能力。
我抢过他手里的烟狠命地吸,虽然呛但却拼命忍住。杰来夺,我挣扎,他一下子紧紧抱住我使我动弹不了,我们都沉默。听到他父母开门的声音,他说没关系,他们不管我。
他褪去了我的衣服,每一下动作都很轻都很小心,像面对易碎的玻璃娃娃。我在他的亲吻里闭上眼睛,我知道这将是我一生难以忘记的夜晚,这是我——一个在师长眼里绝对好孩子的行径,他们绝对想不到今夜的我在一个差点要被开除的坏孩子手里,任凭摧毁。因为明白自己爱他,因为交付彼此才是最可以颠覆一切的。我愿意这种摧毁,愿意让自己完成真实的蜕变。泪无声地顺着紧闭的眼睛滑落。杰的嘴唇吻干了它们,他说小刁你在发抖,我说没关系。
事到如今我可以坦白,那天杰最终没要我,他小心地吻着我的身体,却没要我。我大哭,我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发抖。杰笑着说,小刁,你相信我一次,我是爱你的所以不要你。
就为了这句话我又等了三年。三年里我依旧做好孩子,认真读书。三年以后,我离开家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再没杰的消息,我孤寂得只剩下等待的勇气,不听别人的好意,一味地坚持着自己的阵地。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真正快乐,失眠的夜里我抚摩十七岁那年留下的伤口,冷漠爬进我的灵魂深处。
楼是那时候进入我的世界的,霸道专横,却理屈词穷,简直不可理喻。我看了看他英俊却微黑的脸,所有的缠绵一直在欺压着我的神经。他疯狂打球和别人斗殴,我一言不发地帮他清理伤口,结实的手臂上已是道道伤疤。他一下子跳起来扫落我打来的饭菜。妈的,他拼命骂着,我默默整理一切。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问你是爱我的吗,你干吗从来不哭。我抬头说我干吗哭。楼瞪着他黑黑的眼睛把我甩到一边大吼我知道你根本不爱我。
每个女孩子都是无泪天使,只有碰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流泪,所以男人应该珍惜女人,因为女人为他放弃了整个天堂。
而我的天堂,早已为另一个人放弃了。为了这个放弃,又是三年。
我是在无意间遇到杰的。初中同学的聚会上我看见长成了男人的杰,他一声不吭地在角落喝啤酒,带着充满伤痕的眼神。
不想爱谁却偏为你流泪,为什么要为你受罪。聚会上我们默默相望。大家各自回家,杰问你还好吗?我点头,杰,为什么不找我。
小刁,我们的世界离得很远。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的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
杰你明白吗?我再没坚强的勇气。
在车站分开时杰给了我久违的拥抱,我闭上眼体会以前的感觉,就如同九年前相遇时一样,时间定格。就在这时候我被人用力地拉开既而摔倒,身边传来响亮的一拳,我看见楼充了血般的眼睛和杰扭在一起。他们差不多高,况且杰向来也是打架高手,按照以往他肯定会还手,可是他没有,也许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只是制住了楼说你送小刁回去吧,别怪她,是我抱她的。
血从杰的嘴角流下来,我递上纸巾却不能帮他擦。 杰,你没事吧,一边说着泪像止不住的雨开始下。杰离开的时候朝我笑了,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清的东西。
楼抓住我的手拖着我走。走得好艰难,和杰是相反的方向,我没法再欺骗自己的感情。我甩开楼狂奔起来,泪不争气地流,等你等得太久,想你才会泪流。
楼近乎野蛮地占有着我,他摁住我不让我动,身上有了红肿,手腕生疼,可是我没有眼泪,目光停留在空气中某个点。他疯了般吼,你怎么不哭,你怎么不哭,我要你为我哭!我却仰起头笑了,或许这笑声真的太刺耳,楼居然呆住了,他扔下我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我听到他哭的声音。对不起,我知道永远远得很,下一秒谁也没个准。
楼扬言要杀了我,我只是笑,天蝎的暴力与报复我不是没听说过,可是我有什么好怕。别人都以为我疯了,我开始吸烟喝酒听摇滚,不像别的女孩子温文尔雅。我总是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洗澡,早上起来别人议论说半夜听见有响动,是不是有鬼,我一脸没表情地在这些女生面前走过。因为我,总是在洗澡的时候哭泣,只为了等待杰。
楼没杀我。我和别人在一起,不是杰,是杰的初中同学,人长得帅,温柔,会讲情话,讨人喜欢。和他一起看家乡的海一起享受清凉的海风,然后他所在的城市给了我鄙夷的姿态,我开始痛恨一些虚伪的东西,包括那些听起来动听的情话,离开他,易如反掌。却还问他,你知道杰的联系方法吗?他的温柔刹那间冰冻,原来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找杰的味道,就因为我和他同班?也许,是。温柔的男子恨了我,我恨自己。
这个三年里,我失去自己。不同的英俊男子,每次都如同旧玩具丢弃,每次结束我都假装哭泣,其实想的都是杰。我想象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我却在黑暗的生活里退不出来,我已为你变坏,可你在哪里。
再次知道杰的消息,同学说杰被派出所逮进去了,一边说这家伙从来就爱生事,他活该。我说我有事先走了,不愿听别人议论杰一点一滴。泪的放肆已成了结局,视线变得模糊。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可以失去你。
第四个三年,我不知道自己将沉沦到怎样的地步,或者关于怎样等的问题已经没有正确的答案。悲剧的话到底是谁造成,我终于感到全身乏力,觉得自己一骨脑地老去了,怀疑皱纹过早地爬上面容。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收到杰的来信,说叫我忘记他,他说他至今只爱过我一个人。少年时的芬芳留给年华,我看见少年男女的笑容熄灭,等待成为多余的装饰。开始相信人的一生总是有另一个人贯穿始终,让生命美得天地不容。
我在飞往德国的班机上,很多种情况,离开不是因为不爱。我还记得自己生平第一次放下矜持,记得第一次被你握住的手的温度,记得第一次心感到一阵疼痛,那一年让一生改变,我仓皇逃离,我答应你会好好地活着,会把握住我的幸福,但愿我们都会好好的。当飞机腾空,我流下为杰的最后一滴泪,回归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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