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走大路
当二尺带着那种惯常的懦弱和有些羞涩的低声说:“我走了!”的时候,四忽然在心头涌起一种怜悯之情。这种格局看起来有些荒唐和不可思议,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处于一种必须让二尺来怜悯和同情的位置,恰恰这种位置给了二尺自信和成人的熟练。四觉得心头升起一丝惆怅和空虚,间杂着些疲惫,因为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往常这时候二尺已经惬意的躺在了她的被窝,而且颇有一种主人公的理直气壮,毕竟已经相处了几年时间,但今晚,二尺却不得不走出这个房间,尽管二尺非常留恋。四周寂静不堪。四拉开房门送二尺的时候,迎面一股刺骨的冷风将白色的门帘掀的老高,像一个粗暴的男人猫腰闯了进来,门帘神秘的升起来,又甩成一绺,像白无常的衣服。二尺心里一惊,恐惧油然而生。由亮如白昼的房间里走入这漆黑的室外,不由得二尺双腿发软,二尺觉得自己有一种危机感。四看到二尺胆怯的样子也无可奈何。
四对二尺的这种感觉陡然从今夜的事毕之后生发出来,四觉得自己完了,准确地说是和二尺的事情结束了。因为一旦有了这种感觉,那么二尺的表现在四看起来就有些滑稽,那种佯装的努力只能像个小孩子一样令四生出一种母亲对孩儿的感觉。就在一刻钟之前,四还枕在二尺粗壮厚实的褐色的小臂上,感觉是那么惬意和温馨,四看着这个有些謝顶的男人用消瘦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蛋和鼻翼,那是一种小心翼翼很贪婪的抚摸,四从二尺的眼神里看出了男人平时看不到的贪婪,二尺的脸上浮现着满足的表情,安详而慈爱。她还撒着娇,二尺有些放浪形骸的谈起自己内心的想象和奇特的经历时,四嘟起嘴唇将头埋在二尺的肩窝里叫道:“你是个花心!你是个花心!”二尺陪着笑,低声的笑,二尺尽量控制住声音,怕的是让隔壁的人听见。
二尺胆子很小,似乎很怕老婆,二尺对老婆很少发脾气,二尺对自己那个没有文化的老婆从来不屑一顾,很久以前,二尺还年轻的时候,曾经大闹过她的娘家,要和她离婚,二尺的亲戚朋友很多人来劝二尺,二尺和那些人认真的谈自己的事情,那一段时间,二尺每天和不同的人谈自己要和她离婚的理由,说自己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二尺谈这些的时候毫不知耻,嘴唇都谈干了,还是没有人理解,大家都说你以后就懂了。到最后,二尺实在疲惫不堪,就怀着饶恕的心情将妻子娶进家门。结婚后,二尺对妻子像美国一样蛮横,在妻子身上竟然没有引起强烈的反应。那时候,每天晚上,二尺享受着妻子无微不至的服侍,到最后还竟然有些迷恋这个女人,当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二尺的妻子长得很不漂亮,加上现在年岁将近四十岁,就像一个陈旧的故事一样引不起二尺的兴趣,浑身干瘪,毫无生机,这种感觉不仅仅是每天晚上将妻子抱在怀里的感觉。二尺特别感到难受的是妻子的两颗门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尺惊奇的发现,妻子两颗门牙中间的缝隙那么大,二尺记得好象有一次和人聊天时,别人说了一句:“牙齿是一个人人生的预兆!”二尺看着妻子那种稀松凌乱的牙齿,更加鄙夷不屑。但二尺没有对老婆说出来,她给他老婆还留了一点面子,怕伤害了老婆的自尊心,本来这个女人就觉得嫁给他高攀了人家似的。因为二尺现在已经是县城中学有名的语文教师了,每月的工资有三千多元,这每月的三千多元对二尺老婆来说,好像不是人家挣了三千多元,而是自己每月借了丈夫三千多元一样理亏词穷,她现在唯一能是自己在这个家庭感到安慰的是自己用自己的卓越表现赢得了人们的认可,那就是自己给丈夫家生了一男一女两个懂事聪明的孩子,她现在无所求,随丈夫在县城中学门口卖点小吃挣些钱去贴补家用,更重要的是二尺可以每天看着自己的儿女从远处朝二尺跑过来喊她:“妈妈!”帮助她收拾东西。她感到自豪和成就的是她的饭菜做得还是无可挑剔,这一点完全从母亲那里继承了过来。二尺的老婆给二尺每天变着花样做饭吃,尽管自己起早贪黑的在学校门口卖烧饼,但每天中午都要准时回家给他做饭,每当这时,二尺的老婆将车子让一个钉鞋的老头照看着,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回急急忙忙跑的时候,老头就笑着说道:“时间到喽!,又给老师做饭呀!”二尺的老婆脸上就飞起一朵红云,自豪地说道:“是啊!他上课下来,累的很呢,主要还是给孩子,孩子正长身体呢!”
二尺的老婆在做饭的时候,厨房就会想起油煎了的滋滋声,刀剁在案板上切菜的声音,水龙头淌水的声音,二尺的老婆系着围巾在不到 九平方米 的厨房里,一会儿急速的转身,一会儿加盐调醋放味精,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干这些得心应手,不是一种劳累,而是一种跳舞般的享受。二尺的老婆觉得他在课堂上的表现一定不亚于自己,她在做这些活的时候,有一种节奏感,那种抑扬顿挫的感觉。她想像着他在讲台上也一定像跳舞一样来回跳跃,想象着课堂底下八十多名学生钦佩的望着二尺时,她觉得很有趣,禁不住一个人在厨房里笑出了声。
现在回想起前面的生活,二尺有时感到一阵阵的悲哀。其实二尺是个挺传统的人,骨子里深深地浸淫着中国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可是自从两个孩子出生后,夫妻间的生活既令二尺痛苦不堪,又无法言表。自然,妻子的表现无可挑剔,她和二尺的父母住在乡村,家里有几亩责任田,她既要和村子里的妇女们一道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顾二尺父母的饮食起居,这在那些农村妇女眼里很令人羡慕,男人在城里教书挣大钱,二尺的妻子在家无责任田和鸡、羊,虽然是那种“一头沉”,但二尺的妻子感到很幸福和满足,但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二尺从来不让妻子去他们的学校,有一次二尺的妻子和村子里的姐妹来城里买衣服,她在公共电话亭给二尺打了个电话,二尺刚开始态度很好,语言很轻松,那是因为二尺的妻子刚开始一直问二尺的身体和吃饭情况,二尺对这种关心已经习以为常,每当这时,二尺就会表现出领导般的轻松和漫不经心,但是当二尺听说妻子已经在县城后,在电话里叫道:“你上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和谁上来了?到底有什么事呀?”二尺的妻子听到丈夫有点不高兴,内心里虽然难过,但在姐妹们面前还要强装笑脸,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在家里给你蒸了点包子,给你带了上来!”二尺立刻回答道:“算了,算了,我马上还有课,你过来我刚好不在!”随后就显得很不耐烦。二尺的妻子只好虚应道:“那你忙就算了我们逛一会儿就回了!”这是二尺的女儿只有两岁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二尺带着七岁多的儿子在城里上学,二尺的妻子在这种日子里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女儿的乖巧和聪明。二尺其实已经很少和妻子在一起了。二尺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卑鄙,既然不爱自己的妻子,却和她生了两个孩子,而且在过夫妻间的生活时,他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心理,二尺的妻子至始至终都欣喜若狂,又小心翼翼,唯恐二尺临阵卸甲,她对二尺百依百顺,二尺每当这时侯,靠的就是妻子的抚爱和兽性的勃发才能够完成,事后二尺万分沮丧,痛苦不堪,在现代文明社会里却存在着这样一种不道德的关系,他不可能做当代的“陈世美”,他没有勇气面对舆论的批评和单位的流言蜚语,更觉得自己妻子的可怜。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好长时间,二尺郁郁寡欢,头顶的头发开始变得稀疏,在男同事们眼里二尺是一个小气、没有男人味的人,他们把这种现象的原因归结为个性所致和遗传,有时候和二尺开一些放肆的玩笑,二尺显得很忸怩和拘谨,特别是当单位的那些气质高雅、时髦妖艳的女同事们穿着合体的衣服从二尺身旁经过时,二尺觉得是那么遥远和无法企及,又万分渴慕。故事也就从此拉开了序幕。
二尺在一次全县集中进行语文观摩教学时,认识了乡下初中的女教师四,四是一个温柔淳朴、善解人意的女人,说是女人是因为她已经从形式和实质上完成了少女道少妇的转变,她的丈夫远在新疆服役,二尺恰好做了她的帮扶人,四是二尺的帮扶对象,两人在一块时,二尺全身心的投入,在四面前表现的激情四射,慈祥善良,仿佛前世今生遇到了知音。二尺滔滔不绝的讲解着课程的教法,又通过双目传递着温柔,神情像个大男孩,四睁着调皮的双眼,神情专注的盯着二尺看,有些狡黠,又有些虔诚。那几个晚上时间过得特别快,又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二尺和四之间彼此感到心灵交汇,中间就剩下一层纸没有捅破。在临回县城的先一天晚上,二尺和四饭后自然而然的在这所观摩听课的学院旁边的一条水渠岸上去散步,月光如水,凉风习习,正是初夏天气,四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衫,两条雪白藕段似的胳膊、粉嫩的脖颈,走起路来轻盈苗条的身影让二尺如痴如醉,二尺在一瞬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一路慢慢的经过几个中等专业学校的热闹的校区,远离了都市的喧嚣,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四有几次轻声的对二尺说:“你慢些走呀!人家都跟不上你了!”语气温柔的像淡淡的月色。二尺就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停了下来,望着四,四虽然看不清二尺的眼睛,但却能明显感觉到二尺的深情。四觉得二尺淳朴而正派,事业也因为这种纯朴的个性而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不管怎么说,二尺是个让领导和同志放心的人,也是一个让学生家长放心的人,一个好老师,起码作为一个老师的道德品质是无可厚非的,这就足够了。作为家长来说,有什么事情比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道德品质高尚的教师更重要的呢?四从二尺口中知道,二尺很少体罚学生,他对待学生慈祥和蔼、平易近人而又谆谆教诲,即使对待最调皮的学生他也怀有不厌其烦的忍耐,在教育那些特别捣蛋的学生时,他甚至显得力不从心和气愤,倒好像自己犯了过错,那些高年级男生有时对他的背影的背影做个鬼脸或者露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时,他束手无策,显得慌乱和懊丧,反而引起学生的嘲讽。但许多年以后,当这些二尺曾教诲过的学生重返校园时,却都对二尺怀着极大的崇敬之情,每个学生都忘不了带着水果和礼品去看望他。二尺显得异常兴奋和满足,手足无措,在这些学生面前像个大孩子。二尺柔弱的性格和内心的善良激起了四的无限柔情,四从一开始就读懂了二尺,二尺在四面前清澈见底。当二尺定定的在深夜里的水渠岸边站着面对四时,四从二尺身上散发的气息中读懂了二尺的内心世界里汹涌澎湃的激情,但二尺却无动于衷。四觉得自己应该像火柴一样点燃二尺的激情,二尺的性格永远都会将激情的火焰控制在燃烧的临界值下。因此,四轻轻的伸出手握住二尺的手。二尺的泪水在黑夜里滚出来,只有二尺知道,无声的泪珠顺着二尺微黑的脸上滑落下去,他双手捧住四的右手贴上自己的脸,四觉得二尺的连凉凉的,有些湿润。二尺也从四的手上嗅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一时间心头都升腾起一股甜蜜的暖流,二尺和四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
在二尺和四幽会的日子里,二尺像个初恋的小伙子,他给四买了许多小礼物,四的丈夫一年从新疆回不了几次,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四觉得他像个朋友一样。四所在的这所初中在县城的西边不足五里来地,每星期二尺都能抽出两三个晚上去见饥渴的四。在晴天的日子里,二尺骑着自行车,徜徉在通往四学校的路上,他每次去之前都先给四打电话,。一路上轻声哼着歌曲,由天色昏暗到县城里华灯初上,这五里来地二尺要逗留一个多小时,出了县城往西,天马上黑了下来,没有了灯光,只有路两旁的庄稼地里散发出浓郁的青草和庄稼的气息,远处的村庄才可见点点灯火。二尺觉得自己进入到了远古时代,去和遥远的情人相会,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到了学校,走进四的窗外,看到从裱糊的精细温馨的窗格子里透出暖暖的灯光的时候,二尺心里默默的喊道:“亲爱的人啊,我来了!”
四每次都汇报给二尺一个甜甜的微笑,早已将剥了皮的葵花籽和花生仁盛满了一碟子。二尺洗过脸和脚,上了四那散发着少妇馥郁气息的软床,立刻就迷醉了。四坐在二尺的腿上,将剥了皮的葵花籽一粒一粒的送到二尺的嘴里,轻抚着二尺,点燃了二尺的激情和欲火,二尺疯狂的吻四的身体,觉得乡下的妻子和孩子遥远而可怜。
后来,四和二尺的激情慢慢变得冷却,准确的说,是四逐渐慢慢的冷却。四和二尺如胶似漆,缠绵悱恻,但又焦虑不安。四在花了很长时间以后,从另一个更远的空间去审视二尺,觉得二尺的缺点和不足就像遗传病一样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四对二尺的彻底洞察也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最初的时候,四对二尺充满了钦佩和欣赏,被二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谈话和气质所吸引,对二尺也是崇敬有加,言语之中唯恐惹二尺不高兴。每当两人躺在床上闲聊时,四显得非常兴奋,活灵活现得仿佛像个小姑娘,二尺有时却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在四看来,二尺不啻为自己的蓝颜知己和梦中情人,四因为和二尺的私情容光焕发,风光旖旎。次年冬天,四因为在学校的房间里寒冷难以过冬,索性在县城里租了一处房子,将里面收拾的像个温暖的小巢,购置了一套精致的餐具。二尺每周两次或者三次不等的和四约会,两人共同秘密的过着地下生活。二尺昼伏夜出,每天晚上天察黑去四的住处,有时学校晚自习跟班,去的晚一些,有时去得早一些,二尺还会买些小吃的玩意,四总嗔怪二尺胡乱花钱,心里过意不去。二尺总是那样嗫嘬着不知说什么,二尺用大胆的拥抱和抚摸回报四,心里想着:这样不花钱的少妇陪睡真是天赐艳福,运交华盖。
和二尺的性生活也让四着迷,尽管二尺其貌不扬,但二尺温柔的语气和类似女人的细心弥补了容貌的缺憾,而且更令四感到惬意地和酣畅的是二尺的床上功夫。二尺虽已奔四,但在和四做爱时对四身体的崇拜颇令四自豪。二尺像欣赏文物一样仔细的近距离的欣赏四的每一处风景。因为二尺是近视眼,所以二尺在卸了眼镜后对四身体观察的贪婪让四既有些害羞,又觉得分外刺激。二尺在经历了自己的妻子后消受四这样的尤物(因为四的外表虽然算不上漂亮,但身体的白嫩足以让四自豪),二尺颇有些像小孩子一样的不知满足。四笑着调侃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文质彬彬,道貌岸然,却原来是一只色狼啊!”二尺说:“我就是一只狼,你确实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啊!我这里是狼遇见狼,能不把你吃掉吗?”四说道:“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色狼啊!”二尺惊奇的夸奖四对自己总结的神奇和准确。“总之一句话,狼爱上羊!”四就笑着用白馒头一样的小拳头在二尺的背上砸,说道:“美死你了!”
用二尺的话说。当然这是二尺在和四分手之后的说法。那时候二尺想尽了人间的艳福,频繁的和四做爱不但没有感到疲累,反而增添了身体的活力,因为每天清晨未到天亮时,二尺都会毅然从四的被窝里抽出身来,迅速穿上衣服,尽管四还伸出粉嫩的胳膊环抱住二尺的脖子要再缠绵一会,但二尺还是边带眼镜边哄四说:“宝贝,晚上哥哥好好陪你,我是班主任,还要跟班上早操呢!”二尺从四的房间出来,一路小跑着穿过早晨的街道,路上还可以遇见几个环卫工人在夜色中“唰唰”的打扫街道。二尺觉得一切象在梦中似的不可思议,二尺心里想,这时候的县城那么多房间里,不知有多少对象自己一样的野鸳鸯正闹得不可开交呢,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和动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动物可以在自然界中毫无顾忌的和异性交配,自己和四却这样偷偷摸摸,相反和自己的老婆却可以名正言顺,但自己的确不喜欢她啊!二尺明白,自己对老婆真要挑出毛病来,还真不容易,唯一的毛病就是自己的老婆哪能比得上四的珠圆玉润和妖媚多情呢?二尺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不道德,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要顾得上道德,就没有了肥嫩细腻的四的身体,真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当二尺和四在情到深处时,二尺这样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人如果能娶两个老婆,这个做饭,那个陪睡,就像白蒸馍就咸菜,该有多好!”四鄙夷的说:“你真是个贪婪的家伙,从你身上我也看出了男人的本相,像你这样全校公认人的正派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其他男人可想而知了!”二尺厚着脸皮说:“不是我吹牛,我敢保证,男人百分之九十和我一样,对漂亮女人有着天然的仰慕,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有各种礼仪道德的约束罢了!”四辩解道:“那当然,我相信,人之所以是人,就是能不能约束自己,如果不能,要么是野兽,要么成罪犯!”二尺涎着脸说:“那你说我是野兽呢还是罪犯?”“关键是你这样的漂亮女人需要这样的野兽和罪犯,对不对?”四抱了一下二尺,说道:“你真是个强词夺理的家伙!”二尺翻身上马,轻声在四的耳边说道:“快乐就是真理,难受就是错误!”
忽然有一天,四显得闷闷不乐,情绪低落。二尺问道:“怎么了呀?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二尺对四的这种情绪有些不适应。四转过身,眼睛热辣辣的盯住二尺的眼睛,二尺在四的目光下心里有些发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二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四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这种语气和直勾勾的眼神在四的身上第一次见到,因此二尺有些害怕。四慢慢的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二尺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就岔开话题,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你不要这样,你让人着急干嘛呀?”二尺真有些急了。因为着急,二尺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睛也迷蒙起来。二尺手忙脚乱的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掉额头的汗珠,又擦了擦眼镜片戴上,上前一步抱住四的肩膀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四坚定地说:“你回答我一句,我到底怎么样?”二尺坚定而有些夸张说道:“你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这还用说!”四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我有了!怎么办呀!”
“什么,你说什么?”二尺大吃一惊,神情有些焦躁,连声音都有些变了。“我说我有了,都两个月了,例假一直没有来,我以为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在意,可是今天算来整整有两个月了!”“哎呀!”二尺绝望的轻叹一声,脑子急速的转动起来。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刚刚升起的激情荡然无存,烟消云散。他看了一眼四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当然不能生下来了!”四说。“我问你打算怎么办?”四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不是说过要和她离婚吗?”四问道。其实四心里清楚,真要和二尺结婚,自己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况且自己的丈夫是军人,离婚谈何容易。二尺诧异的看了四一眼,说道:“我是那样说过,可是,很麻烦的!”“你怎么不早说呀?”二尺对这件事压根就没有想到,他记得自己做的时候还是很小心的。“你不注意,我也没注意!”四说。“关键是对你身体不好!”二尺关切地说。“怎么对我身体不好?”二尺惊讶的问。“难道你还能生下来?”二尺问道。“那你说的意思是?”四嘲讽的问。“我没有说什么,我和老婆离婚,一时两时也办不到啊!”二尺说。“我知道你会这样说!”四转过身,不再看二尺。二尺忽然在心底里有一丝懊悔,觉得往日的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原来那样不堪一击,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好当下遇到的难题,就像二尺在给学生讲课时说的“做事要有轻重缓急!”他心里忽然一亮,觉得应该好好安慰安慰四再说,起码要哄得她心甘情愿的去打胎,以后的事情再说。
“那要不这样”二尺说道:”你也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情感,你给我时间,我会慢慢处理好和她的事情!”二尺说道:“你知道,她毕竟跟我十几年了,再说有两个孩子,我要慢慢处理这件事,你先……!”“我先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是吧?”四接过二尺的话。二尺一时语默了。四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二尺说道:“哼!你很为难是吧!”四说道:“那你就别着急,慢慢来,我也要处理呢!”两个人一时都没有了声响。停了一会,四说道:“你先回吧!今晚我心情不好!”二尺还想再劝四,可是刚刚张开了嘴,四就接住说道:“你不用说了,我没事,你先回学校吧!”二尺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先走了!”转身出了房门,四一动没动。
一连几天,二尺怏怏不乐,学校的老师们看到二尺的情绪低落,还嘘寒问暖的寒暄,二尺只推说身体不舒服。他给四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想看看四,又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进展,就像没有完成作业的学生害怕见到老师一样,内心的恐惧又好像豆腐渣工程害怕检查一样。二尺终日惶惶不安,还明白四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像债主一样逼着自己,二尺焦头烂额,神不守舍。
就在二吃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在一天中午课间休息时,四打来电话。四在电话里爽朗的笑道:“怎么,这几天都不联系了,忘得可真快呀!呵呵呵!”二尺心里像雨后天晴一样的高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他顾不上在学生面前激动的模样,摘下眼镜走到一边,用手帕沾了沾眼角,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怎么没有联系你呀,给你打几次电话你都不接,我也不敢来你的住处!”本来二尺还想问四这几天那件事情的进展情况,可又怕电话里惹四生气,就忍住没有问,那边四继续在电话里笑道:“怎么,还怪我了,那好,你今晚没有事的话就来吧,为我们的认识两周年庆祝一下,怎么样?”二尺觉得今天四在电话里疯疯癫癫的说话有些不着边际,完全没有往日的贤淑,“是不是疯了啊!”二尺有些纳闷。“好吧,我今晚过来!”二尺答应道。
晚上,二尺在街上买了点小吃,忐忑不安的朝四租住的地方走去,刚到院子,二尺一眼就看见四站在门门口,灯光下的四显得很精神,没有一点萎靡不振的样子,脸上带着微笑,等待二尺的到来。二尺心头一热,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一进房门,四主动张开双臂说道:“来吧!拥抱一下!”二尺一下子显得有些害羞,四的主动是二尺没有想到的,他有些意外。四的大方和异常表现二尺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二尺显得很真诚的问道:“你好着没有?”“我好得很呀!不用担心!”四亮声答道。二尺有些不放心,他盯着四的肚子看。四明白了二尺的心思,说道:“你放心吧,我去医院了,咨询了大夫,人家让我这些天注意饮食,多加营养,过几天就去,小产也是产啊,要好好将息呢!”四显出很豁达的样子,二尺一下子被感动了,眼睛有些湿润,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带着哭腔说道:“你一定要理解我啊,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真是死不瞑目啊!”二尺信誓旦旦的说道。由于二尺的话发自肺腑,二尺在说这一番话时,语气贯通,语言流畅,仿佛讲演似的,禁不住自己感动了自己。他相信四也一定受了感动,因为用文学上的观点来说,要感动别人首先得感动自己。当前自己的表白真的感动了自己,而且是不掺杂一点夸张和虚伪的成分。
四对二尺的表白好像无动于衷,有些不耐烦的把手一挥,说道:“不提那些令人厌烦的事情了,来!今晚咱俩喝他个痛快庆祝一下你我相识的这几年时光!”二尺一愣,问道:“难道要结束吗?”“当然不是了,做个小结嘛!”四有些桀骜不驯的说。四这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在二尺看来就仿佛天方夜谭。四的变化令二尺捉摸不透,神秘莫测。而且四的神情更加刺激了二尺。四在灯光下,脸色雪白发亮,伶俐的手臂令二尺联想翩翩,他虽然忍不住想要扑上去,但羞耻却又让他裹足不前,泪水也已经干了。四看出了二尺的心思,笑道:“别急,等一会儿!”二尺听了这话,心才稍稍落地,又回到了往日的气氛之中,唯一不同的是,今晚四就像是比自己大了几岁似得老练。
吃晚饭,四对二尺说道:“今晚,你就好好的对我好吧!让我也做一回主人!”四有些狡黠的对二尺说道。随后就仰倒睡在迭起的被子上,闭起眼睛,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静静的等待二尺的到来。二尺想对四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的情景似乎说什么都苍白无力,都成了多余。他仍然用了一种温柔的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要这样啊!”但四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房间里寂静急了,只有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饭菜味道。
他短暂的迟疑之后,就将羞耻之心远远地抛诸脑后,急急忙忙的攀援上去,整过程显得猴急而可笑。四一动不动,二尺觉得受了侮辱,他有些生气的退了下来,赌气说道:“你这样,我生气了!”四睁开眼,用妩媚的目光瞟了一眼二尺,说道:“怎么了,你?”二尺像个小孩子似得嘟啷道:“你什么意思!”四意味深长的拉过二尺的手,眼睛挑衅的望着二尺。二尺的气不由得小了许多。
等到两人静静的坐起身时,二尺还像往常一样寻找毛巾和脸盆洗净自己,准备钻进被窝,四忽然坚决的挡住二尺揭被子的手,说道:“你走吧!我今晚想一个人睡,!”二尺没有想到四的举动,尴尬的凝滞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恼怒的看着死的眼睛。四还是那样坚决的说道:“你不明白?”二尺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迅速穿上衣服,气急败坏的涨红了脸,噘着长长的嘴唇,喘着粗气,站在房子中间吼道:“你耍笑我!”四连看都不看一眼,仍让慢言慢语的说道:“怎么!不可以吗?”二尺一下子明白过来,四今晚纯粹是给自己摆了一场哂笑自己的宴席。他停了一下,转过身,忽然像发疯似的扑上去,抓住四的双肩,狠狠的揉搓起来。四拼命的挣扎,二尺用头不停的在四的胸前蹭,将四重重的压在床上。刚开始,二尺是在将怒火发泄到四的身上。后来,手足发软,变成了轻轻的抚摸。他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四面无表情,眼角湿润。但四的双手仍然显得冷漠和坚决,没有往日的温柔和缠绵。二尺终于用惯常的羞涩和一种失落的语气说道:“我走了!”
出了四的房门,走在大街上,深夜的街道上很少有人影,二尺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觉得刚才像做了一场梦,仿佛原先的一切变了样子,进入了迷宫。二尺对四忽然涌起了一股悲悯之心,这时二尺已经拐到通往学校的另一条大路。
2009.4.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