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生涯几乎与新中国同步。工作了，我从一个在讲台下听讲的生童，过度到走上讲台的教书匠。读书、教书，一辈子在学校过来的，一辈子和学生打交道。虽已退休经年，却依旧难舍“旧情”，依旧不时地向校园投去关切的一瞥。想想过去的读书、教书，看看今天的校园，看看今天的教师和学生的教书、读书，不觉猛然惊叹，变化太大了。

学生学习是越来越苦了。过去我读书，除了课本上的部分（绝对不是全部）作业需要去做，课外轻松得很。中外名著都是中学时期读的；今天的学生，以我的孙女来说，放学回来一吃过饭，碗一推就坐在写字台前边去做作业了，去完成几乎是永远做不完的作业，不到夜晚10点，是不会洗洗脸上床睡觉的。常常听到她说，想睡觉。那个“刻苦”的“苦”，真是够苦的了。

学生的兴趣爱好是越来越没法儿去“兴趣”了。过去我在读书的时候，班上总有各学科的爱好者，爱好美术的，课后跟老师画画；爱好音乐的，跟老师去练习唱歌；爱好生物的跟老师去解剖青蛙，等等。今天的学生头脑里除了了分数就再没有其他的了。学校是在用同一个模具来克隆“人才”。

学生的书包越来越重了。我读书的时候，书包里就装着当日课程表上的几本教科书。如今各科都有“同步练习册”，“主要学科”更有各种单元练习册、单元测试题册等等。学生书包的重量，动辄20多斤。难怪爷爷奶奶送孙子上学，总是担心压坏了孩子，总是甘当孺子牛，代孩子背书包，再做一回小儿郎。

上课时间越来越长了。过去的我，每天六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两节，其中包括自习课。下午两节课报就是两节活动。作业大多是在这六节课时间里完成。现在“进步”了，日课表上就有八节课。课外体育、文娱活动、兴趣小组的活动，统统被“改革”掉了。双休日由学校安排以班级为单位的学科兴趣活动，其实谁都明白，那是用来加班教学课本的。

教师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上个世纪50年代，从来没见到有过学生成绩名次表，学生关心的是有没有不及格、需要补考的学科。今日的教导处在各种考试之后，头等大事就是排出各科各班级的名次，排出年级学生成绩名次，至于班级学生名次就由班主任去完成了。每年升学考试后，教育行政部门则是忙着排出各学校的成绩名次。成绩优秀单位将有奖励。名次成了指挥教学的无情指挥棒，教师不得不在这根指挥棒下，玩儿命地死教，改作业、改试卷、评讲，向“差生”加压，枯燥无味，又不得不去“枯燥”地干活。倘若一不小心，年级排名最后，不仅脸上无光，将受到社会和校长的白眼，经济收入也随之降低，老婆也看不起。

教师的收入和福利越来越高。过去当教师，除了工资，是没有一分钱“外快”的。现在社会就是，有了权就可要用来换钱，只要不上个人腰包就是清廉的了。于是，教师也是鸟枪换炮了，多上课、多补课，多拿钱；给学生买各种练习册，有回扣；家长拜托老师多操心，家长会送红包；教师节当然更少不了有“进帐”；就是中间的、前排的座位也照样可以成为私下的交易......

至于学校存在着诸多的不堪，学术腐败、权钱交易、道德败坏等等，就更不可等闲了。

绝不是大话，教育确实是国家民族的未来。在欢庆教师节的时刻，人们实在应该反思一番，过去和现在的学校教育，究竟是不是一种进步？教育究竟要不要改革？怎样改革？改革什么？为国家民族计，应该好好思考一番了。

过节本该多说喜话的，正所谓“爱之深则责之切”，这便“杂感”出一些不很悦耳的话来。不过，倘有些许启发，作“引玉”之用，何尝不是对教师节的一种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