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旅居日本的吴石敏感地察觉到当时国际军事的变革。在他看来:“战争之残酷,至欧战为极。世界各国,鉴是遂群倡弭兵,以期天河洗甲。虽然,新兴势力,利其树培;固有权益,图其封保;经济尾闾,厚其滋殖;夙昔仇怨,誓其雪复:凡此藉以贯彻己志,而资后盾者,一惟武力。是口标榜和平而实崇注军备。各国趋尚所在,固不待燃犀已昭昭明甚。我炎黄华胄,揆之适者生存之理,俯仰斯间,安能恬不为动?抑枭邻陵我,其悍虐尤不可以恒理喻。当此千钧一发,国脉淹淹之际,苟不急起直追,搜讨军实,覃研军学,于军事上策根本之图。则国家安存,民族安保?”⑥于是,在学习之余,用心收集最新军事动态,开始致力于军事研究。
《最新军事航空述要》一书就是这一时期的治学成果。吴石研究军事航空的起因在该书的《序》中讲得比较清楚:“挽近军事界言,现代的装备,莫不首数航空。故吾国欲讨军实,讲军学,尤不可不自航空始。编者自惭谫陋,而深有感于兹,爰就其涉猎所及,辑为斯篇。于航空之价值、因革、效用,及各国航空之现势,述其梗概,付之剞劂,藉供军学各界参考之一助。”全书从近代科学战与航空机、各种飞行队用法、都市爆击、国土防空、列国空军之势力等多方面阐述军事航空发展的新动向。该书于1932年8月由故宫印刷局出版,知名人士、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先生题写了书名,袍泽白崇禧在百忙中题词:航空救国。深知志向的同窗好友刘裴专门通读全书,提笔为好友著作作序,刘序写得精彩、精辟,为全书增添了光彩。以下便是刘裴阅读友人专著的“四感”:
往昔所视为齐东野语荒诞神话而今竟成寻常之事物者,不一而足,飞船飞艇其一也。人类思想最初之表现,为神话,为传说;人文渐进,遂一转而成为科学上之理想或假说;及科学更进,工业技术日精,遂得将此种理想化为事实,而裨益于人生日用。然苟无科学与工业为之前驱,则虽最美妙之理想,亦终不免为人视为神话瀛谈,无裨实际,此中国所以虽有墨翟飞鸢、列子御风之传说,而飞行学术转落人后也。故欲实现吾民族最美妙之理想,必以发展科学与工业,为当务之急。此余读友人吴君伟著军事航空学之第一感想。
抑余又见列强武器军备之改进,皆其国民科学知识与生产力之自然产品,顺理成章,毫无牵强。而吾国不然。所以中国现有之武器军备,概属被动采用模拟移植而来,非国民知识与生产力所能自然发生。故凡制造设备使用之技术,概感困难,人才之培植,既不容易,而器材之补充,尤觉艰难。默念吾国航空事业及军备之现状,不禁为前途危惧。此余读吴君书之第二感想。
现今国人治学,非笃于古,则迷于外,至于运用故训新知,斟酌国情,创造适合目前中国特殊情况之学说及方案以利国便民者,尚少概见。故凡执笔为文,征引证例,均须取材国外;此固由于科学之输入及施用于吾国之时日太暂,无可如何,而中国学者治学求知之不易,亦其原因之一。然学与事分立,以至交受其弊,实中国现今畸形现象之一;吾军学同人,不可不交相责勉也。此吾读吴君书之第三感想。
现外患日急,太平洋上,风云诡变,日趋险恶,国际形势,咄咄逼人。倘第二次世界大战,不幸果于短时间爆发,中国势必为其导火线;九一八事件及上海事变发生,即为世界第二次大战之序幕。中国如何应付此种燃眉之急,实为国人所应殚思竭力考虑之问题。“无空军则无国防”,固矣;然无重工业尤无国防,凡有责任之当局及全体国民当知所努力矣。此余读吴君书之第四感想。⑦
刘裴这一大段感想并非空洞的议论,而是引经据典,联系时局,对改变中国现今畸形现象发出呼吁,爱国之情溢于纸上,并印证出两人心心相印、理想相通。
不久,该书在北京、上海、南京发行。值得一提的是,吴石在此前已决定将售书款如数捐出,用于发展中国的航空事业。刘裴有感于此,曾以敬佩的笔调在《序》中赞叹:
吴君更发愿将版权所得,捐输于航空事业机关,为发展中国航空事业之一助。将来吴君令闻,必可与中国航空事业共垂永祀。旦夕之间,煊赫一时者,声名俱灭,而吴君自此远矣。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