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门姥姥
爸爸当民兵连长时认识了一位叔叔,两人相处得十分要好,叔叔经常来我家玩。一来二去,我们都成了非常熟悉,互相喜欢的人。
一天晚上,我们一家正在看露天电影,广场上坐满了人,妈妈指着前排一位瘦小的老人,悄悄对我说,“你看见那个穿蓝色衣服的老奶奶吗?那是你叔叔的妈,你去叫她‘婆奶奶’。”我很奇怪:“我有姥姥,而且我还很崇拜她,为什么要认一个新姥姥?”妈妈跟我解释说,”她年轻时,生了几个女儿,因为家里穷,养不起,不得已都把她们溺死了。你想她多难过啊!现在她很想有一个女儿,希望我们能认个亲。”
听妈妈的解释,我心里又很同情这个老人。小时候的我很听妈妈的话,也不怕生。便走过去,自来熟地依在那个个头矮小,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喊了一声“婆奶奶好!”老人很开心,亲热地搂着我,塞给我一些糖果,认亲仪式就这样顺利完成了。
这以后,逢到放假,我就不只是去一个姥姥家了。干姥姥是海门人,家住在九连。寒假期间,我被接到她家住了一段时间,姥爷、姥姥的宠爱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公主。我对亲姥姥有敬畏心,因为她常常不苟言笑。对海门姥姥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实在是个温和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却慈祥和蔼。在他们家,我从来没有体会到威严,姥爷也是和颜悦色,特别温和的一个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忍心溺死自己的孩子?大概真是被逼到无路可走了吧!
海门姥姥家对我的诱惑更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好吃的东西真多。海门人喜欢种植甜芦秸,类似于甘蔗的东西。每年秋天,我必定要去海门外婆家大吃大嚼一顿,并且还要带回许多。冬天,他们家会有一种烤山芋片。山芋切得薄薄的,用沙子炒成棕黄色,嚼在嘴里嘎嘣脆,又香香甜甜的,这种零食是吃不够的。而且,九连的梨园里还有一种大大的、黄澄澄的梨子,果肉软糯,又香又甜,品种绝不同于普通的瓢梨、苹果梨。
九连离我家不算远,小路笔直向南,两三条田的路程。但是中间有一条深沟,河沟上架着一座长长的木板桥。桥由许多宽一米左右的木板钉成,两旁没有栏杆。桥建造的时间大概有些久远,有些木板掉了,有些残缺,透过漏洞,便可以看见下面的河水;桥身还有些摇晃。起初,过桥对我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挑战,我曾胆战心惊地爬过去。我之所以愿意冒险过那个木桥,只因有那甜芦秸的诱惑,无论如何是要过去的。后来走多了,骑自行车也敢过桥。
海门姥姥有三个儿子,我都喊舅舅,舅舅、舅妈们待我也都特别好。也许是儿时单纯,不想到嫉妒;也许爸妈做得也很好,注重礼尚往来。总之,记忆就是那么一团和气,快乐美好。
海门姥姥给我无限的关爱,唤妈妈的小名也是自然又亲切。我不知道我们的加入是否真的能抹平她心中的苦痛,给她一些慰藉;反觉得她给了我许多。
我们一直保持来往,直到海门姥姥去世;后来我们又搬了家,才渐渐少了联系。为了回味童年的美好,为了缅怀那个曾经温和又凄苦的老人,写此文做个纪念。